5
顾忌着还在睡觉的外婆，我只能尽量压低我恼怒的声音。
“够了！我不管你失没失忆，也不想跟你计较什么财产分配的问题了。”
“我现在只想尽快摆脱你！”
夏和光揽住我的肩膀，轻声劝道：
“菁菁，我在这里守着外婆，你和他去外面谈吧。”
我点了点头，跟夏和光到了声谢，先一步走出了病房。
陆庆瞪了一眼夏和光，眼神交汇间夏和光的眼神依旧温和，仿佛从没将他放在眼里。
陆庆拳头紧了紧，眼见我已经走了出去，只好捡起文件袋，忍着气跟着我走了。
我走到医院后面的花坛边，找了根长椅坐了下来。
“陆庆，我真的受够了，曾经我觉得我们就这样各玩各的也挺好的，可你却一再挑战我的底线。”
陆庆坐在我身边，手里的文件袋已经快被他捏成棍了。
“菁菁，我不记得你跟我说的那些女人，我只记得你，我只记得我的老婆就是你。”
“结果我刚睡一觉起来，你就要跟我离婚，你要我怎么接受？”
他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我从包里掏出一根烟点燃，香烟入喉那瞬间，我才勉强压下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
陆庆眼睛湿漉漉的看着我，眉头紧锁。
“你......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我淡定的突出一口烟雾，看着微风将它吹散，才淡淡开口道：
“从你第一次出轨开始。”
陆庆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想出什么劝我戒烟的话。
只能低着头继续道歉：“对不起。”
“阿庆，你......你们怎么在这里？”
沈晚皱着眉头小跑道陆庆面前蹲下，满眼心疼。
“阿庆，我刚刚去病房找你，护士说你出院了，可你怎么......”
她转头看见我正坐在旁边悠闲的抽着烟，颇为嫌弃的掩住了口鼻。
“妹妹，阿庆现在是有伤在身，你怎么能在他面前抽烟呢？”
我没理她，起身将烟头堙灭在旁边的垃圾桶里。
“陆庆，我先走了，希望明天可以收到你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离婚？”
沈晚惊讶的捂住了嘴，眼底是止不住的窃喜。
我就是故意当着她的面提出来的，不给陆庆加把火，这婚一时半会儿肯定离不了。
“阿庆，其实......你们离了婚也好，这些年妹妹一直在外面养男......”
“闭嘴！”
陆庆突然站了起来，把蹲在他面前的沈晚直接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陆庆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便迈过她朝我走来。
他发了狠般将手上的离婚协议书撕得粉碎，尽数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一把扯过我的胳膊，把我往他怀里带，恶狠狠的盯着我的眼睛。
“阮菁菁，我告诉你，我不会跟你离婚的，这辈子我都不会放手的！”
沈晚听见陆庆不肯离婚的话，也顾不上继续装可怜了，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抓着陆庆的胳膊。
“阿庆，你冷静点，她都已经不要你了，你为什么......”
陆庆一把将沈晚甩开，这一次沈晚是真的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
手掌和膝盖都蹭破皮了。
6
可陆庆脸上没有一丝心疼，满脸不耐烦。
“这是我和我老婆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多嘴！”
沈晚似乎是真的被陆庆伤到了，哭哭啼啼的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走了。
只是她走得极慢，隐约还能听到她隐忍的嘶嘶声。
我挣开陆庆的手，揉了揉被他捏红的手臂，抬了抬下巴示意陆庆。
“你要不是还是去看看她吧，好像伤的不轻。”
陆庆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仿佛沈晚只是一个陌生人。
“与我无关。”
沈晚终于破防，哭着跑了。
陆庆连一个头也没回。
看吧，这就男人。
爱妳的时候，天好地好你最好。
不爱的时候，你的哭声都嫌吵。
陆庆见沈晚真的走了，堆起讨好的笑容，好像在等我夸他。
可我只是后退了一步，平静的看着他。
“明天我会让律师再拟一份离婚协议，到时候直接去律所谈吧。”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想再次抓住我。
我拧眉看着他：“陆庆，别让我讨厌你。”
这次我亲眼看见陆庆眼中的光碎了，就如同当初我第一次亲眼见到他和沈晚接吻时一样。
不过经过这些年的磋磨，我对他这种破碎的表情，早就无感了。
转身重新走回医院。
第二天我给外婆找了个护工，骗外婆我要去公司，她笑着让我放心去忙工作，别担心她。
刚走出医院就看见陆庆斜倚在车边
他看到我出来，立刻扬起笑容朝我走来。
但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停在离我两步远的地方，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袋包子。
“菁菁，这是你最喜欢吃的那家隆记灌汤包，还是热的，你尝尝看还是不是当初的味道？”
我愣了一会儿，并没有伸手。
“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
陆庆讪讪地收回手，眼里溢满了难过。
但他还是强撑起笑容。
“那......我们一起走，可以吗？”
昨晚在医院我又没睡好，有免费司机何乐而不为。
“好。”
听到我的回答，陆庆的眼中再次亮起光芒。
他小跑着帮我打开了车门。
可上了车以后，他却迟迟没有发动车子。
“菁菁。”
他抬起头来看着我，眼睛湿漉漉的。
“我知道十年后的我伤害你很深，可是......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三天时间，就三天，三天后你还是执意要离开。”
“我......我会成全你。”
说话间他的眼泪已经掉了下来。
我恍然间想起我们第一次吵架的时候，陆庆也是这样委屈巴巴的看着我。
此刻我看着他没有被世俗污染过的眼睛，这是22岁的陆庆的眼睛。
他深爱着我。
视我如命。
我叹了口气，算了，就当是陪一个弟弟玩三天吧。
三天之后我们就再无关联了。
我轻轻点了点头。
陆庆开心得简直快要蹦起来。
7
他把灌汤包重新塞进我手里，又递给我一盒牛奶。
“牛奶也是热的，你放心吃，我会把车开得很稳的。”
我想起自从陆庆的白月光出现后，陆庆就再也不准我在他车里吃东西了，尤其是灌汤包。
只因为白月光不喜欢那个味道。
陆庆带我来了电玩城，他很自然的牵起我的手，拉着我往抓娃娃的机器走过去。
“菁菁，你喜欢哪个？我帮你抓！”
陆庆挽起袖子，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我随手指了一个，陆庆就开始往机器里狂塞游戏币。
可一连塞了一百多个还是没能抓起来。
他有些沮丧。
我轻声说道：“算了吧，有些东西不是努力就能得到的。”
说完，我转身就想走，这里实在是太吵了。
陆庆却拉住我，语气恳求。
“再一次，再一次就好。”
我看着陆庆这张33岁的脸，记忆回到了他的小青梅刚出现时。
他和小青梅一起抓娃娃的时候被我撞见了。
他从后面拥着小青梅，手把手的帮她抓了一个娃娃。
小青梅激动得跳起来抱住他，腿就缠在他的腰间。
我冲上前去把小青梅扯下来，执意要陆庆也抓一个娃娃给我。
陆庆却只一味护着小青梅。
“你多大的人了？还要玩娃娃！”
我甩了甩头，强压下心里的烦躁，决定给22岁的陆庆一次“机会”。
这一次，抓娃娃的钩子很紧，一下子就紧紧地把娃娃“抱”了起来。
陆庆蹲下来把娃娃取出，塞进我怀里。
“我就说这一次一定可以。”
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恍惚间我觉得陆庆和我都变年轻了。
好像真的回到了22岁那年。
后来我和陆庆一起去看了电影，吃了火锅。
可刚到家，也许是刚才那顿火锅太辣了，我胃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我蜷缩着蹲在地上，疼得直冒冷汗。
陆庆吓得赶紧把我抱到沙发上躺下，转身去橱柜里面翻找。
“菁菁，之前的养胃汤包呢？”
我爱吃辣，胃又不好，陆庆口中的养胃汤包，还是他拖了好多人才打听到的老中医开的方子。
曾经他最爱的时候，不论是我应酬到半夜回家，还是他正在外地出差。
只要我胃疼，他都会第一时间煮好送到我嘴边。
可是后来他辗转于各个女人之间后，再也没有给我煮过了。
养胃汤包也再没有人为我准备了。
陆庆走到我身边，伸手帮我擦了擦额头的汗。
“菁菁，你等我。”
陆庆走后，我蜷缩在沙发里，浑身颤抖，只希望这阵绞痛能够快点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陆庆又回来了。
他端来一碗汤，将我扶起来，一勺一勺的喂我喝下。
一碗热汤下肚，疼痛感才逐渐散去。
“菁菁，感觉好些了吗？”
我的眼神逐渐聚焦。
“好多了，时间很晚了，你走吧。”
陆庆低下头，沉默了几秒，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去把厨房收拾干净就走。”
他转身的时候，我看见了，他在哭。
8
陆庆把厨房收拾干净后，敲响了我的房门。
“菁菁，我走了，你早点休息。”
陆庆的关门声和天空中的雷声同时响起，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玻璃窗上。
我拉上窗帘，关灯睡去。
正当我迷迷糊糊之际，电话铃声打碎了卧室的安宁。
“喂？”
“菁菁，我好像发烧了，我摔倒了爬不起来了，你可以把我送去医院吗？”
“你把定位发我。”
挂断电话后，我给急救中心打去电话，说了陆庆的位置。
然后把这个消息转发给了陆庆的“女朋友”们。
关机后，沉沉睡去。
我一觉睡到了上午十点，刚打开手机，陆庆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菁菁，你在哪儿？”
“我在家。”
“你......我来接你，十分钟后到。”
刚睡醒的我脑袋还不是很清醒，后知后觉的想起，今天还要跟他约会。
一路上陆庆都没有提昨晚的事情，既没有问我为什么没去找他，也没有问我为什么要通知他的女朋友们。
他只是沉默着。
我也懒得说话，只静静看着窗外。
到了海洋馆以后，我才注意到他的脸红得有些不正常。
我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你还在发烧？为什么不在医院休息？”
陆庆抓住我的手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说。
“太吵了。”
“那我们现在回医院。”
“不用了，来都来了，先进去看看吧。”
我拗不过他。
“那你在这里等我。”
我去药店给他买来了退热贴和退烧药。
我把退热贴撕下来，贴在他的额头上，取出一颗退烧药放进他手心里。
又拧开瓶盖后递给他。
“那就先吃药吧。”
陆庆看着我愣了两秒，才把药乖乖吃了下去。
他牵着我走进海洋馆，其实这个海洋馆刚开业的时候我就想来看看。
可陆庆总说很忙，推了我一次又一次。
慢慢的我就不想来了。
陆庆走得很慢，观察这些海洋生物也很仔细。
只是有好几次我发现，他只是在利用玻璃柜的反光看我而已。
他带我去看了海豚表演，我没什么兴趣。
正常表演我都在观测他的体温，给他更换退热贴。
想着一会儿结束了就赶紧送医院去，别又晕倒了。
终于等到表演结束了，我拉着他就想往外走。
“走吧，该回医院了。”
陆庆拉住我。
“还有美人鱼表演，你不是期待很久了吗？”
我愣住了，一个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
陆庆22岁时海洋馆还没建，而我也从来没有跟他提过我要看美人鱼表演。
我猛地甩开了他的手，恼怒道：“陆庆，很好玩儿吗？”
陆庆眼中再也没有了22岁的清澈，他的手僵在半空，好半晌才开口。
“菁菁，你真的很聪明。”
既然他已经“回到”33岁了，那我和他也没什么顾忌了。
我从包里拿出离婚协议书，甩在他身上。
“签字吧。”
9
陆庆并没有翻看协议书的内容，只定定看着我。
“菁菁，我从没想过要跟你离婚。”
我嗤笑一声。
“你当然不愿意离婚，你想一直维持着家里有个懂事的，怀里一个娇艳的，牵着一个柔弱的，身边围着一群风格迥异的现状。”
“陆庆，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陆庆忽然间抓我的肩膀，难得的失控。
“可你明明还是爱我的，看到我生病，你还是那样的焦急、温柔！”
“你为什么还要赌气？”
我扒开他的手，“啪”甩了他一巴掌。
“那是因为我以为你是22岁的陆庆，最爱我的陆庆！”
陆庆沉默了，他的眼中晦暗不明，似有什么情绪翻涌出来又被他极力压下。
最后他还是拿起笔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
我接过协议书看了看，转身就走。
“明天早上十点，民政局，别再反悔！”
走出海洋馆，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却见我的正前方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夏和光。
他走上前接过我手里的包，牵着我往车上走去。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其实这两天我一直在跟着你，我怕他会欺负你。”
我低头笑了笑，可又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回到家的路上，我一直盯着夏和光的侧脸，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优越的五官线条。
他实在是完美得太过分了，心细、温柔、帅气、多金。
“就到这里吧。”
夏和光缓缓将车靠在路边，转头轻声问我：
“怎么了？是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
我摇了摇头。
“不，我是说我们，就到这里吧。”
说完话我将头转向了窗外，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夏和光和我之前勾搭的那些男人不同，他们有人图我的身子，有人图我的钱。
只有夏和光，他好像真的喜欢上我这个人了。
车里静谧了一分钟，夏和光才重新启动车子。
只是这一路他开得很慢很慢，导致后面的车子不断地按喇叭超车。
平时只要三十分钟的路程，硬生生被他开了一小时。
下车后夏和光将车钥匙放进我手心里，这是第一次，我觉得他的动作有一丝“粗暴”。
“阮菁菁，你可不可以试着......爱我一次？”
“夏和光，你会遇见更好的人的。”
我把手从他的掌心抽回，他低垂着头，表情在阴影的笼罩里看不真切。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挽留的话，可我已经转身走进了电梯间。
初遇夏和光那天，我刚刚打发了一个男大。
男大很喜欢打球，那么晒那么热的天气还非得邀请我去看。
一身臭汗，还硬要我夸他帅。
于是在我演了半小时后，终于忍不下去，转身走了。
刚走到小卖部，打算买瓶水，发现自己手机已经没电了。
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手机将付款码递给了收银员。
我刚转过头想说谢谢，就看见夏和光逆着光站在我旁边。
10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棱角分明的下颌线，金丝边框眼镜，妥妥的斯文败类文男主形象。
当即我就拉着他加微信，要把钱还给他。
然后我就借着充电的由头把夏和光拐回了家，第二天醒了本来想拉黑他的。
可是他会的还挺多的，就没舍得。
就这么一直拖到了现在。
第二天我和陆庆把离婚协议交到民政局后，我就开着车把外婆接走了。
外婆已经出院了，我想带她去回老家看看。
我带着外婆回了老家，那边我去年就找人建了一栋小别墅。
这次回来之前我还特意让村长找了几个手脚利索的阿姨，提前里里外外的打扫过了。
回家第一天我就和外婆拿着镰刀，一起将外公和爸爸妈妈的坟前的杂草清理了。
给他们换了崭新的糖果，墓碑也擦拭的亮亮堂堂的了。
回村后，外婆看到曾经相熟的面孔，高兴地合不拢嘴。
每天起床就提着一袋花生糖，从村东头聊到村西头，感觉她整个人都年轻了十岁的样子。
而我则是每天变着花样的在网上学，各种稀奇古怪的菜做给外婆吃。
一开始外婆还会皱着眉头，昧良心的夸我做的好吃。
结果日子一长，外婆一看见我进厨房，就拿起笤帚赶我。
开心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再有两天就满一个月了。
我把碗洗好后，给外婆泡了一杯新茶，端到了院子里。
外婆正躺在摇椅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一把大蒲扇。
我把茶杯轻轻放在外婆旁边，蹲下身，把脑袋伏在外婆的腿上。
“外婆......”
“早去早回，回来了外婆给你做红烧肉吃。”
回到京市的第二天，我一大早就在民政局门口等着了。
给陆庆打了十多个电话都没人接。
当我以为他反悔了的时候。
陆庆终于到了。
只是他好像老了许多，眼下乌青，胡子拉碴，头发也白了几根。
我皱着眉看着他：“你这是怎么了？”
“你是在关心我吗？”
我摇摇头。
“不！我只是在想，我当初是怎么看上你的？”
陆庆自嘲的笑了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陆庆把存款的八成都给了我，连带京市的所有房产。
公司我没要，我要回去守着外婆。
从民政局出来以后，我看着手上的离婚证，笑得特别开心。
陆庆走到我旁边，朝我伸出手。
“菁菁，恭喜你，重获自由。”
我没有回应他最后的礼貌，只是扬起拿着离婚证那只手，挥舞着转身走进了阳光里。
我买了最早一班飞机离开了这困住了我十年的地方。
回到老家以后，我整天无所事事，累了就在葡萄架下躺着看书，闲了就去地里霍霍外婆种的菜。
终于有一天，外婆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把我丢出家门去了。
说我要是再不务正业，就不做饭给我吃了。
我没办法只能在村里开始闲逛起来。
逛着逛着我就走到了村长家门口，我听见里面的叹息声此起彼伏。
“村长啊！今天西瓜和葡萄这些水果长势实在太好，村里的年轻人又都出去打工了，再没有人来收，就全都要烂在地里了！”
听到这话，我脑海中一个念头闪过，抬手敲响了村长家的门。
11
一年后，我创办的助农直播公司年销售额成功破亿。
把我们村周围还有隔壁县的瓜果、特色农产品种植业和生产线全都催动起来了。
还新增了100多个就业岗位，让许多在外务工的年轻人都选择了回到家乡跟着我干。
我办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来吃席的大妈们都跑去跟外婆取经。
“唉哟，黄大婶，你可真有福气啊！你家菁菁是怎么培养的啊？优秀得不得了！”
外婆摇着她的大蒲扇，笑得见牙不见眼。
“哎呀我哪里会培养啊，是我们家菁菁自己争气，哈哈！”
我站在人群中看着外婆笑脸，觉得一切都值了。
我把庆功宴的视频发到自媒体app上，立马迎来了无数点赞和支持。
这时候，我以前的助理给我打来了电话。
我离开了热闹的人群，走到了一棵银杏果树下，才按下了接听键。
“阮总，我看到你的助农直播公司庆功宴的视频了，恭喜恭喜啊！”
“谢谢，你最近还好吗？”
“我失业了，阮总，你那里还缺人吗？”
助理告诉我自从陆庆和我离婚以后，他就日渐消沉。
很快就把公司给转手卖了，不愿意跟着新东家的人，陆庆都给了一笔丰厚的赔偿金。
然后陆庆放出自己破产的消息，吓得白月光、小青梅、一见钟情们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把一切事情处理完了后，陆庆就拖着行李走了，说自己要去寻找一个的答案，没人知道他要去哪里找。
我想了想现在我的公司正是用人之际，曾经公司里的那些人很多都是我和曾经的陆庆手把手亲自带出来的。
有他们的助力我肯定能够轻松很多。
“小郑，你去联系一下现在还没有找到工作的同事，愿意的都来。”
挂断电话，我看到手机里有两条短信。
一条是银行发来的短信：“您尾号0001的账户于7月3日到账1亿......”
另一条是来自于另一个熟悉的号码。
“恭喜你，找到了只属于你的精彩！”
身后，外婆站在门口喊我回去。
我没有回复他，按灭屏幕，转身笑着奔向外婆。
12番外，陆庆视角。
我叫陆庆，我爸是京市顶顶有权优势的豪门公子。
我妈妈只是一个普通的乡村教师。
我爸妈本应该是王子爱上灰姑娘的顾氏，可我爸在遇见我妈前就已经结婚了，于是我妈成了小三，我成了私生子。
因为这件事我妈的工作没了，还被外公外婆赶出了家门。
无奈之下妈妈只能抱着襁褓中的我，北上寻亲。
可是我爸根本没打算娶我妈，他把我们安排在京郊的一栋房子里，每个月让秘书送一笔钱给妈妈，他的人从来没有露过面。
妈妈在日复一日的哀怨中，在我五岁的时候跳楼自杀了。
我爸没有办法只能把我接回家。
那时候我才知道我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
他们两个知道我是私生子，每天换着法的欺负我，我爸常年不在家，他们的妈妈更不会管我。
好不容易长到18岁，我考上了南方的大学，才离开了那座人间地狱。
后来在大学里我认识了阮菁菁，她自信大方，活泼可爱，站在人群中耀眼异常。
可我却极度自卑，这么明媚的女孩子，我没有勇气去追求。
于是我开始了暗恋，但阮菁菁的心思很细腻，没过多久她就觉察到了我对她的心意。
她逆着光看着我，笑得眉眼弯弯。
“陆庆同学，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我整个人就像一只煮熟的虾，全身都红透了。
我木讷的点了点头，不敢去看她的表情，我怕看到她嫌弃的眼神。
可她居然伸手抱住了我，语气中带着娇羞。
“我也喜欢你，你好啊，男朋友。”
后来我在阮菁菁日复一日的温暖下，逐渐走出了童年的阴影。
整个人焕然一新，走路不再看地，而是昂首挺胸的直视前方。
毕业的时候，我向阮菁菁求了婚，我跪在她面前说我保证会一辈子对她好。
后来我们一起回到京市创业。
那时候和我同父异母的那两个人，为了打压我的公司没少给我使绊子。
可每次阮菁菁都能带着我，带着团队力挽狂澜。
终于我这家小公司，也得到了我父亲的关注。
公司的资源和项目开始逐渐增加，收入也在不断增长。
曾经是我如草芥的沈晚和余舒，也都纷纷出现在我面前，不停对我献殷勤。
一开始我是不屑一顾的，我的心里就只有菁菁。
可那时候的菁菁实在是太忙了，忙到很多时候都会忽略我。
于是我开始故意用沈晚和余舒来刺激菁菁，可这个招数用多了，我就开始分不清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了。
我沉迷在沈晚和余舒还有那些女人对我的爱慕和崇拜中，我感受到了焦点带给我的满足。
菁菁第一次跟我提离婚的时候，我有想过跟她们都断了联系，可是男人的脸面让我没能拉下脸来承诺她。
直到后面我发现菁菁根本没有办法离开我的时候，我便更加肆无忌惮的享受着这种被包围被簇拥的感觉。
13
恢复记忆以后，我看见沈晚和余舒一左一右趴在病床边，哭得各有千秋。
房间里至少还站着十三四个女人，我知道这些人都是我现在手机里还留着联系方式的人，可我却记不清名字了。
第一次我没有感到被关心被在乎的愉悦。
我只觉得烦。
我气得抓起床头的玻璃杯往地上砸去。
啪地一声，沈晚和余舒终于闭上嘴，转身走出了病房。
22岁陆庆短暂“停留”的记忆在我脑海盘旋，我拔掉针头冲出了医院。
我要去找阮菁菁，我想问问她是不是也可以给33岁的陆庆一个机会。
可是当她认出我的那一刻，那疏离、冷漠、愤怒的眼神。
如同一把尖刀，狠狠戳进了我的心脏。
22岁的陆庆在脑海里拼命捶打我。
“你为什么要背叛菁菁？你这个混蛋！我答应过会一辈子对她好的！”
我怕我像22岁的陆庆一样哭出来，只能赶紧签字，放她走。
离婚以后，沈晚和余舒来找我，两个人都想嫁给我。
我直接说我破产了，吓得那两个人转身就跑。
我自嘲的笑了笑，手里摩挲着我和菁菁的婚纱照。
这家公司是因为菁菁才能够做到今天的成绩的，她走了也没有继续留着它的理由。
我把卖公司的钱全部转给阮菁菁后，独自一个人拉着行李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旅行，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也不知道归途在哪里。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一个阮菁菁，会在家里为我点着一盏等待的灯了。
顾忌着还在睡觉的外婆，我只能尽量压低我恼怒的声音。
“够了！我不管你失没失忆，也不想跟你计较什么财产分配的问题了。”
“我现在只想尽快摆脱你！”
夏和光揽住我的肩膀，轻声劝道：
“菁菁，我在这里守着外婆，你和他去外面谈吧。”
我点了点头，跟夏和光到了声谢，先一步走出了病房。
陆庆瞪了一眼夏和光，眼神交汇间夏和光的眼神依旧温和，仿佛从没将他放在眼里。
陆庆拳头紧了紧，眼见我已经走了出去，只好捡起文件袋，忍着气跟着我走了。
我走到医院后面的花坛边，找了根长椅坐了下来。
“陆庆，我真的受够了，曾经我觉得我们就这样各玩各的也挺好的，可你却一再挑战我的底线。”
陆庆坐在我身边，手里的文件袋已经快被他捏成棍了。
“菁菁，我不记得你跟我说的那些女人，我只记得你，我只记得我的老婆就是你。”
“结果我刚睡一觉起来，你就要跟我离婚，你要我怎么接受？”
他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我从包里掏出一根烟点燃，香烟入喉那瞬间，我才勉强压下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
陆庆眼睛湿漉漉的看着我，眉头紧锁。
“你......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我淡定的突出一口烟雾，看着微风将它吹散，才淡淡开口道：
“从你第一次出轨开始。”
陆庆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想出什么劝我戒烟的话。
只能低着头继续道歉：“对不起。”
“阿庆，你......你们怎么在这里？”
沈晚皱着眉头小跑道陆庆面前蹲下，满眼心疼。
“阿庆，我刚刚去病房找你，护士说你出院了，可你怎么......”
她转头看见我正坐在旁边悠闲的抽着烟，颇为嫌弃的掩住了口鼻。
“妹妹，阿庆现在是有伤在身，你怎么能在他面前抽烟呢？”
我没理她，起身将烟头堙灭在旁边的垃圾桶里。
“陆庆，我先走了，希望明天可以收到你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
“离婚？”
沈晚惊讶的捂住了嘴，眼底是止不住的窃喜。
我就是故意当着她的面提出来的，不给陆庆加把火，这婚一时半会儿肯定离不了。
“阿庆，其实......你们离了婚也好，这些年妹妹一直在外面养男......”
“闭嘴！”
陆庆突然站了起来，把蹲在他面前的沈晚直接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陆庆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便迈过她朝我走来。
他发了狠般将手上的离婚协议书撕得粉碎，尽数扔进了垃圾桶里。
他一把扯过我的胳膊，把我往他怀里带，恶狠狠的盯着我的眼睛。
“阮菁菁，我告诉你，我不会跟你离婚的，这辈子我都不会放手的！”
沈晚听见陆庆不肯离婚的话，也顾不上继续装可怜了，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抓着陆庆的胳膊。
“阿庆，你冷静点，她都已经不要你了，你为什么......”
陆庆一把将沈晚甩开，这一次沈晚是真的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
手掌和膝盖都蹭破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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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陆庆脸上没有一丝心疼，满脸不耐烦。
“这是我和我老婆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多嘴！”
沈晚似乎是真的被陆庆伤到了，哭哭啼啼的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走了。
只是她走得极慢，隐约还能听到她隐忍的嘶嘶声。
我挣开陆庆的手，揉了揉被他捏红的手臂，抬了抬下巴示意陆庆。
“你要不是还是去看看她吧，好像伤的不轻。”
陆庆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仿佛沈晚只是一个陌生人。
“与我无关。”
沈晚终于破防，哭着跑了。
陆庆连一个头也没回。
看吧，这就男人。
爱妳的时候，天好地好你最好。
不爱的时候，你的哭声都嫌吵。
陆庆见沈晚真的走了，堆起讨好的笑容，好像在等我夸他。
可我只是后退了一步，平静的看着他。
“明天我会让律师再拟一份离婚协议，到时候直接去律所谈吧。”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想再次抓住我。
我拧眉看着他：“陆庆，别让我讨厌你。”
这次我亲眼看见陆庆眼中的光碎了，就如同当初我第一次亲眼见到他和沈晚接吻时一样。
不过经过这些年的磋磨，我对他这种破碎的表情，早就无感了。
转身重新走回医院。
第二天我给外婆找了个护工，骗外婆我要去公司，她笑着让我放心去忙工作，别担心她。
刚走出医院就看见陆庆斜倚在车边
他看到我出来，立刻扬起笑容朝我走来。
但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停在离我两步远的地方，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袋包子。
“菁菁，这是你最喜欢吃的那家隆记灌汤包，还是热的，你尝尝看还是不是当初的味道？”
我愣了一会儿，并没有伸手。
“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
陆庆讪讪地收回手，眼里溢满了难过。
但他还是强撑起笑容。
“那......我们一起走，可以吗？”
昨晚在医院我又没睡好，有免费司机何乐而不为。
“好。”
听到我的回答，陆庆的眼中再次亮起光芒。
他小跑着帮我打开了车门。
可上了车以后，他却迟迟没有发动车子。
“菁菁。”
他抬起头来看着我，眼睛湿漉漉的。
“我知道十年后的我伤害你很深，可是......你可不可以再给我三天时间，就三天，三天后你还是执意要离开。”
“我......我会成全你。”
说话间他的眼泪已经掉了下来。
我恍然间想起我们第一次吵架的时候，陆庆也是这样委屈巴巴的看着我。
此刻我看着他没有被世俗污染过的眼睛，这是22岁的陆庆的眼睛。
他深爱着我。
视我如命。
我叹了口气，算了，就当是陪一个弟弟玩三天吧。
三天之后我们就再无关联了。
我轻轻点了点头。
陆庆开心得简直快要蹦起来。
7
他把灌汤包重新塞进我手里，又递给我一盒牛奶。
“牛奶也是热的，你放心吃，我会把车开得很稳的。”
我想起自从陆庆的白月光出现后，陆庆就再也不准我在他车里吃东西了，尤其是灌汤包。
只因为白月光不喜欢那个味道。
陆庆带我来了电玩城，他很自然的牵起我的手，拉着我往抓娃娃的机器走过去。
“菁菁，你喜欢哪个？我帮你抓！”
陆庆挽起袖子，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我随手指了一个，陆庆就开始往机器里狂塞游戏币。
可一连塞了一百多个还是没能抓起来。
他有些沮丧。
我轻声说道：“算了吧，有些东西不是努力就能得到的。”
说完，我转身就想走，这里实在是太吵了。
陆庆却拉住我，语气恳求。
“再一次，再一次就好。”
我看着陆庆这张33岁的脸，记忆回到了他的小青梅刚出现时。
他和小青梅一起抓娃娃的时候被我撞见了。
他从后面拥着小青梅，手把手的帮她抓了一个娃娃。
小青梅激动得跳起来抱住他，腿就缠在他的腰间。
我冲上前去把小青梅扯下来，执意要陆庆也抓一个娃娃给我。
陆庆却只一味护着小青梅。
“你多大的人了？还要玩娃娃！”
我甩了甩头，强压下心里的烦躁，决定给22岁的陆庆一次“机会”。
这一次，抓娃娃的钩子很紧，一下子就紧紧地把娃娃“抱”了起来。
陆庆蹲下来把娃娃取出，塞进我怀里。
“我就说这一次一定可以。”
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恍惚间我觉得陆庆和我都变年轻了。
好像真的回到了22岁那年。
后来我和陆庆一起去看了电影，吃了火锅。
可刚到家，也许是刚才那顿火锅太辣了，我胃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我蜷缩着蹲在地上，疼得直冒冷汗。
陆庆吓得赶紧把我抱到沙发上躺下，转身去橱柜里面翻找。
“菁菁，之前的养胃汤包呢？”
我爱吃辣，胃又不好，陆庆口中的养胃汤包，还是他拖了好多人才打听到的老中医开的方子。
曾经他最爱的时候，不论是我应酬到半夜回家，还是他正在外地出差。
只要我胃疼，他都会第一时间煮好送到我嘴边。
可是后来他辗转于各个女人之间后，再也没有给我煮过了。
养胃汤包也再没有人为我准备了。
陆庆走到我身边，伸手帮我擦了擦额头的汗。
“菁菁，你等我。”
陆庆走后，我蜷缩在沙发里，浑身颤抖，只希望这阵绞痛能够快点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陆庆又回来了。
他端来一碗汤，将我扶起来，一勺一勺的喂我喝下。
一碗热汤下肚，疼痛感才逐渐散去。
“菁菁，感觉好些了吗？”
我的眼神逐渐聚焦。
“好多了，时间很晚了，你走吧。”
陆庆低下头，沉默了几秒，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去把厨房收拾干净就走。”
他转身的时候，我看见了，他在哭。
8
陆庆把厨房收拾干净后，敲响了我的房门。
“菁菁，我走了，你早点休息。”
陆庆的关门声和天空中的雷声同时响起，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玻璃窗上。
我拉上窗帘，关灯睡去。
正当我迷迷糊糊之际，电话铃声打碎了卧室的安宁。
“喂？”
“菁菁，我好像发烧了，我摔倒了爬不起来了，你可以把我送去医院吗？”
“你把定位发我。”
挂断电话后，我给急救中心打去电话，说了陆庆的位置。
然后把这个消息转发给了陆庆的“女朋友”们。
关机后，沉沉睡去。
我一觉睡到了上午十点，刚打开手机，陆庆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菁菁，你在哪儿？”
“我在家。”
“你......我来接你，十分钟后到。”
刚睡醒的我脑袋还不是很清醒，后知后觉的想起，今天还要跟他约会。
一路上陆庆都没有提昨晚的事情，既没有问我为什么没去找他，也没有问我为什么要通知他的女朋友们。
他只是沉默着。
我也懒得说话，只静静看着窗外。
到了海洋馆以后，我才注意到他的脸红得有些不正常。
我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你还在发烧？为什么不在医院休息？”
陆庆抓住我的手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说。
“太吵了。”
“那我们现在回医院。”
“不用了，来都来了，先进去看看吧。”
我拗不过他。
“那你在这里等我。”
我去药店给他买来了退热贴和退烧药。
我把退热贴撕下来，贴在他的额头上，取出一颗退烧药放进他手心里。
又拧开瓶盖后递给他。
“那就先吃药吧。”
陆庆看着我愣了两秒，才把药乖乖吃了下去。
他牵着我走进海洋馆，其实这个海洋馆刚开业的时候我就想来看看。
可陆庆总说很忙，推了我一次又一次。
慢慢的我就不想来了。
陆庆走得很慢，观察这些海洋生物也很仔细。
只是有好几次我发现，他只是在利用玻璃柜的反光看我而已。
他带我去看了海豚表演，我没什么兴趣。
正常表演我都在观测他的体温，给他更换退热贴。
想着一会儿结束了就赶紧送医院去，别又晕倒了。
终于等到表演结束了，我拉着他就想往外走。
“走吧，该回医院了。”
陆庆拉住我。
“还有美人鱼表演，你不是期待很久了吗？”
我愣住了，一个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
陆庆22岁时海洋馆还没建，而我也从来没有跟他提过我要看美人鱼表演。
我猛地甩开了他的手，恼怒道：“陆庆，很好玩儿吗？”
陆庆眼中再也没有了22岁的清澈，他的手僵在半空，好半晌才开口。
“菁菁，你真的很聪明。”
既然他已经“回到”33岁了，那我和他也没什么顾忌了。
我从包里拿出离婚协议书，甩在他身上。
“签字吧。”
9
陆庆并没有翻看协议书的内容，只定定看着我。
“菁菁，我从没想过要跟你离婚。”
我嗤笑一声。
“你当然不愿意离婚，你想一直维持着家里有个懂事的，怀里一个娇艳的，牵着一个柔弱的，身边围着一群风格迥异的现状。”
“陆庆，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陆庆忽然间抓我的肩膀，难得的失控。
“可你明明还是爱我的，看到我生病，你还是那样的焦急、温柔！”
“你为什么还要赌气？”
我扒开他的手，“啪”甩了他一巴掌。
“那是因为我以为你是22岁的陆庆，最爱我的陆庆！”
陆庆沉默了，他的眼中晦暗不明，似有什么情绪翻涌出来又被他极力压下。
最后他还是拿起笔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
我接过协议书看了看，转身就走。
“明天早上十点，民政局，别再反悔！”
走出海洋馆，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却见我的正前方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夏和光。
他走上前接过我手里的包，牵着我往车上走去。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其实这两天我一直在跟着你，我怕他会欺负你。”
我低头笑了笑，可又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回到家的路上，我一直盯着夏和光的侧脸，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优越的五官线条。
他实在是完美得太过分了，心细、温柔、帅气、多金。
“就到这里吧。”
夏和光缓缓将车靠在路边，转头轻声问我：
“怎么了？是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
我摇了摇头。
“不，我是说我们，就到这里吧。”
说完话我将头转向了窗外，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夏和光和我之前勾搭的那些男人不同，他们有人图我的身子，有人图我的钱。
只有夏和光，他好像真的喜欢上我这个人了。
车里静谧了一分钟，夏和光才重新启动车子。
只是这一路他开得很慢很慢，导致后面的车子不断地按喇叭超车。
平时只要三十分钟的路程，硬生生被他开了一小时。
下车后夏和光将车钥匙放进我手心里，这是第一次，我觉得他的动作有一丝“粗暴”。
“阮菁菁，你可不可以试着......爱我一次？”
“夏和光，你会遇见更好的人的。”
我把手从他的掌心抽回，他低垂着头，表情在阴影的笼罩里看不真切。
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挽留的话，可我已经转身走进了电梯间。
初遇夏和光那天，我刚刚打发了一个男大。
男大很喜欢打球，那么晒那么热的天气还非得邀请我去看。
一身臭汗，还硬要我夸他帅。
于是在我演了半小时后，终于忍不下去，转身走了。
刚走到小卖部，打算买瓶水，发现自己手机已经没电了。
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手机将付款码递给了收银员。
我刚转过头想说谢谢，就看见夏和光逆着光站在我旁边。
10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棱角分明的下颌线，金丝边框眼镜，妥妥的斯文败类文男主形象。
当即我就拉着他加微信，要把钱还给他。
然后我就借着充电的由头把夏和光拐回了家，第二天醒了本来想拉黑他的。
可是他会的还挺多的，就没舍得。
就这么一直拖到了现在。
第二天我和陆庆把离婚协议交到民政局后，我就开着车把外婆接走了。
外婆已经出院了，我想带她去回老家看看。
我带着外婆回了老家，那边我去年就找人建了一栋小别墅。
这次回来之前我还特意让村长找了几个手脚利索的阿姨，提前里里外外的打扫过了。
回家第一天我就和外婆拿着镰刀，一起将外公和爸爸妈妈的坟前的杂草清理了。
给他们换了崭新的糖果，墓碑也擦拭的亮亮堂堂的了。
回村后，外婆看到曾经相熟的面孔，高兴地合不拢嘴。
每天起床就提着一袋花生糖，从村东头聊到村西头，感觉她整个人都年轻了十岁的样子。
而我则是每天变着花样的在网上学，各种稀奇古怪的菜做给外婆吃。
一开始外婆还会皱着眉头，昧良心的夸我做的好吃。
结果日子一长，外婆一看见我进厨房，就拿起笤帚赶我。
开心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再有两天就满一个月了。
我把碗洗好后，给外婆泡了一杯新茶，端到了院子里。
外婆正躺在摇椅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一把大蒲扇。
我把茶杯轻轻放在外婆旁边，蹲下身，把脑袋伏在外婆的腿上。
“外婆......”
“早去早回，回来了外婆给你做红烧肉吃。”
回到京市的第二天，我一大早就在民政局门口等着了。
给陆庆打了十多个电话都没人接。
当我以为他反悔了的时候。
陆庆终于到了。
只是他好像老了许多，眼下乌青，胡子拉碴，头发也白了几根。
我皱着眉看着他：“你这是怎么了？”
“你是在关心我吗？”
我摇摇头。
“不！我只是在想，我当初是怎么看上你的？”
陆庆自嘲的笑了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陆庆把存款的八成都给了我，连带京市的所有房产。
公司我没要，我要回去守着外婆。
从民政局出来以后，我看着手上的离婚证，笑得特别开心。
陆庆走到我旁边，朝我伸出手。
“菁菁，恭喜你，重获自由。”
我没有回应他最后的礼貌，只是扬起拿着离婚证那只手，挥舞着转身走进了阳光里。
我买了最早一班飞机离开了这困住了我十年的地方。
回到老家以后，我整天无所事事，累了就在葡萄架下躺着看书，闲了就去地里霍霍外婆种的菜。
终于有一天，外婆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把我丢出家门去了。
说我要是再不务正业，就不做饭给我吃了。
我没办法只能在村里开始闲逛起来。
逛着逛着我就走到了村长家门口，我听见里面的叹息声此起彼伏。
“村长啊！今天西瓜和葡萄这些水果长势实在太好，村里的年轻人又都出去打工了，再没有人来收，就全都要烂在地里了！”
听到这话，我脑海中一个念头闪过，抬手敲响了村长家的门。
11
一年后，我创办的助农直播公司年销售额成功破亿。
把我们村周围还有隔壁县的瓜果、特色农产品种植业和生产线全都催动起来了。
还新增了100多个就业岗位，让许多在外务工的年轻人都选择了回到家乡跟着我干。
我办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来吃席的大妈们都跑去跟外婆取经。
“唉哟，黄大婶，你可真有福气啊！你家菁菁是怎么培养的啊？优秀得不得了！”
外婆摇着她的大蒲扇，笑得见牙不见眼。
“哎呀我哪里会培养啊，是我们家菁菁自己争气，哈哈！”
我站在人群中看着外婆笑脸，觉得一切都值了。
我把庆功宴的视频发到自媒体app上，立马迎来了无数点赞和支持。
这时候，我以前的助理给我打来了电话。
我离开了热闹的人群，走到了一棵银杏果树下，才按下了接听键。
“阮总，我看到你的助农直播公司庆功宴的视频了，恭喜恭喜啊！”
“谢谢，你最近还好吗？”
“我失业了，阮总，你那里还缺人吗？”
助理告诉我自从陆庆和我离婚以后，他就日渐消沉。
很快就把公司给转手卖了，不愿意跟着新东家的人，陆庆都给了一笔丰厚的赔偿金。
然后陆庆放出自己破产的消息，吓得白月光、小青梅、一见钟情们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把一切事情处理完了后，陆庆就拖着行李走了，说自己要去寻找一个的答案，没人知道他要去哪里找。
我想了想现在我的公司正是用人之际，曾经公司里的那些人很多都是我和曾经的陆庆手把手亲自带出来的。
有他们的助力我肯定能够轻松很多。
“小郑，你去联系一下现在还没有找到工作的同事，愿意的都来。”
挂断电话，我看到手机里有两条短信。
一条是银行发来的短信：“您尾号0001的账户于7月3日到账1亿......”
另一条是来自于另一个熟悉的号码。
“恭喜你，找到了只属于你的精彩！”
身后，外婆站在门口喊我回去。
我没有回复他，按灭屏幕，转身笑着奔向外婆。
12番外，陆庆视角。
我叫陆庆，我爸是京市顶顶有权优势的豪门公子。
我妈妈只是一个普通的乡村教师。
我爸妈本应该是王子爱上灰姑娘的顾氏，可我爸在遇见我妈前就已经结婚了，于是我妈成了小三，我成了私生子。
因为这件事我妈的工作没了，还被外公外婆赶出了家门。
无奈之下妈妈只能抱着襁褓中的我，北上寻亲。
可是我爸根本没打算娶我妈，他把我们安排在京郊的一栋房子里，每个月让秘书送一笔钱给妈妈，他的人从来没有露过面。
妈妈在日复一日的哀怨中，在我五岁的时候跳楼自杀了。
我爸没有办法只能把我接回家。
那时候我才知道我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
他们两个知道我是私生子，每天换着法的欺负我，我爸常年不在家，他们的妈妈更不会管我。
好不容易长到18岁，我考上了南方的大学，才离开了那座人间地狱。
后来在大学里我认识了阮菁菁，她自信大方，活泼可爱，站在人群中耀眼异常。
可我却极度自卑，这么明媚的女孩子，我没有勇气去追求。
于是我开始了暗恋，但阮菁菁的心思很细腻，没过多久她就觉察到了我对她的心意。
她逆着光看着我，笑得眉眼弯弯。
“陆庆同学，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我整个人就像一只煮熟的虾，全身都红透了。
我木讷的点了点头，不敢去看她的表情，我怕看到她嫌弃的眼神。
可她居然伸手抱住了我，语气中带着娇羞。
“我也喜欢你，你好啊，男朋友。”
后来我在阮菁菁日复一日的温暖下，逐渐走出了童年的阴影。
整个人焕然一新，走路不再看地，而是昂首挺胸的直视前方。
毕业的时候，我向阮菁菁求了婚，我跪在她面前说我保证会一辈子对她好。
后来我们一起回到京市创业。
那时候和我同父异母的那两个人，为了打压我的公司没少给我使绊子。
可每次阮菁菁都能带着我，带着团队力挽狂澜。
终于我这家小公司，也得到了我父亲的关注。
公司的资源和项目开始逐渐增加，收入也在不断增长。
曾经是我如草芥的沈晚和余舒，也都纷纷出现在我面前，不停对我献殷勤。
一开始我是不屑一顾的，我的心里就只有菁菁。
可那时候的菁菁实在是太忙了，忙到很多时候都会忽略我。
于是我开始故意用沈晚和余舒来刺激菁菁，可这个招数用多了，我就开始分不清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了。
我沉迷在沈晚和余舒还有那些女人对我的爱慕和崇拜中，我感受到了焦点带给我的满足。
菁菁第一次跟我提离婚的时候，我有想过跟她们都断了联系，可是男人的脸面让我没能拉下脸来承诺她。
直到后面我发现菁菁根本没有办法离开我的时候，我便更加肆无忌惮的享受着这种被包围被簇拥的感觉。
13
恢复记忆以后，我看见沈晚和余舒一左一右趴在病床边，哭得各有千秋。
房间里至少还站着十三四个女人，我知道这些人都是我现在手机里还留着联系方式的人，可我却记不清名字了。
第一次我没有感到被关心被在乎的愉悦。
我只觉得烦。
我气得抓起床头的玻璃杯往地上砸去。
啪地一声，沈晚和余舒终于闭上嘴，转身走出了病房。
22岁陆庆短暂“停留”的记忆在我脑海盘旋，我拔掉针头冲出了医院。
我要去找阮菁菁，我想问问她是不是也可以给33岁的陆庆一个机会。
可是当她认出我的那一刻，那疏离、冷漠、愤怒的眼神。
如同一把尖刀，狠狠戳进了我的心脏。
22岁的陆庆在脑海里拼命捶打我。
“你为什么要背叛菁菁？你这个混蛋！我答应过会一辈子对她好的！”
我怕我像22岁的陆庆一样哭出来，只能赶紧签字，放她走。
离婚以后，沈晚和余舒来找我，两个人都想嫁给我。
我直接说我破产了，吓得那两个人转身就跑。
我自嘲的笑了笑，手里摩挲着我和菁菁的婚纱照。
这家公司是因为菁菁才能够做到今天的成绩的，她走了也没有继续留着它的理由。
我把卖公司的钱全部转给阮菁菁后，独自一个人拉着行李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旅行，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也不知道归途在哪里。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一个阮菁菁，会在家里为我点着一盏等待的灯了。
背景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