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季靖宇的质问消散在一片恭维声中。
“崔总您好，我是恒达科技的陈年生，很高兴认识您。”
“难得崔总从京市过来，敢问这场拍卖会上是否有崔总喜欢的拍品？只要您说一声，小弟必然为您打点。”
崔皓然勾起不以为然的笑意。
“高价者得，我崔某向来遵守游戏规则。”
“至于喜欢什么……那就要看看什么能入林总监的眼。”
他低头，温柔地看向我。
周围都是人精，自然看出崔皓然对我的在意。
纷纷将话题转移到我身上。
比如称赞我漂亮。
比如赞叹我有眼光，入职崔氏集团。
不经意间，视线落在人墙外皱着眉头的季靖宇身上。
他刚抬起脚，手臂被从洗手间回来的唐绵绵抓住了。
她撅着嘴，跟以往那般，带着娇气的埋怨。
“靖宇哥，你想去哪呀？不是怕我迷路，说好了原地等我吗？”
瞧见眼前这个贵气的妇人跟季靖宇有几分相似，疑惑问道，“这位是……”
季母虽然也不清楚，为什么季靖宇身边的女人换了人？
但见惯大场面的她，很快就敛下神色。
“我是阿宇的亲生母亲。”
季母跟季父在季靖宇成年的时候就已经离婚，这是圈内都知道的事情。
可唐绵绵这个沪漂不知道。
她用手掩嘴，像是嗅到八卦的味道。
“你是靖宇哥的妈妈？那之前来公司的女人……不会是鸠占鹊巢的……阿三吧。”
声音越发减弱，可还是钻进了他们耳朵。
季母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
季靖宇脸色也沉了下来。
“胡说什么呢，这才是我妈，那是我继母。”
这是季靖宇第一次对她正言厉色，唐绵绵迅速正起身子。
换上乖巧的语气，“阿姨你好。”
“我是靖宇哥的下属，靖宇哥他对我特别关照，是我遇到过最最最好的老板。”
“阿姨请你放心，我一定会桃以报李，好好报答靖宇哥的。”
“会督促靖宇哥吃饭，会在靖宇哥需要的任何时候送温暖。”
唐绵绵搂着季靖宇的手臂，一口一个亲昵称呼。
季母眼皮跳了下，也不知道该不该追问刚才的话题。
不过很快，她的疑惑就被解开。
季靖宇掰开唐绵绵的手，因为着急离开，力度没有控制好。
唐绵绵整个人后仰在地上，露出里面性感的丁字裤。
她吓得惊呼，慌忙用手掩住，却发现周边的人根本不屑看她一眼。
纷纷往某个方向走去。
就连季靖宇也是。
最后只有服务员把她扶了起来。
本应该去洗手间收拾一番的唐绵绵，莫名地感到内心不踏实，也只好一瘸一瘸的跟了上去。
还没有走近人群，那道熟悉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
“放下你的脏手，别碰我的未婚妻。”
6
众人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季靖宇黑着脸，冒着火星的眼睛几乎将要崔皓然的手臂燃尽。
他上前向我伸出手，“若曦，过来。”
他以为还能像从前那样，只要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动作，就能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我盯着他纹路分明的掌心，身上被毒蜘蛛咬过的伤口隐隐作痛。
掠过他势在必得的嘴脸，翻了个白眼。
崔皓然没忍住，笑出声。
语气透着几分薄怒，“你就是季靖宇？也不怎么样嘛。”
指尖下意识地抖了抖，总觉得这人一语双关。
见我无视他，季靖宇愣怔了一下，再重复一遍。
可得到的依旧是我无声的拒绝。
季家虽然比不上崔家，但在沪市也是有一定的地位。
有人站出来当起和事佬。
“季总你认错人了吧？这是崔总带过来的林总监。”
闻言，季靖宇大声反驳，“我自己的未婚妻怎么会认错！”
过去，季靖宇从未带过我出席宴会，他们没有见过我，又怎么可能知道我是季靖宇的未婚妻。
对上他猩红的双目，我平静道，“我们之间的婚约早已作罢，现在我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挤进人群的唐绵绵一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起来。
“靖宇哥，林若曦始乱终弃不珍惜你，是她有眼无珠。”
转过头又对我说，“靖宇哥家大业大，你对天发誓保证以后不再纠缠他。”
唐绵绵刚说完，所有人看她的眼神跟看傻子似的。
跟崔家相比，季家不过是冰山一角。
而在他们的认知里，我已经傍上了崔皓然，也就没有季家什么事。
唐绵绵的要求，我没有必要顺从。
可落在季靖宇眼里，他却误解了。
“你给我滚到一边去，我跟若曦说话，哪轮到你插嘴。”
唐绵绵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泪失禁体质的她很快就泪流满脸。
以往百试百灵的小手段，此刻再也得不到男人的怜惜。
季靖宇看不见她可怜兮兮的模样，满心满眼都是我。
“若曦，我不怪你吃干醋弄坏我的画，你也别再说那些赌气的话了，现在你给我过来，我既往不咎，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
像以前一样？
是卑微到失去自我？
还是他可以随意将我的心血拱手相让？
如果季靖宇这双手能早点向我伸出来，也许我会心软。
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拍卖会开始了，工作人员出来维持秩序。
季靖宇被迫中止纠缠。
我跟崔皓然双双落座，他跟唐绵绵则坐在另一边。
中间隔着一条走道。
我凑到崔皓然耳边，小声道，“原来你说的地方是拍卖会呀？”
新入职，崔皓然说要送我一份礼物。
本来我不想要的，但朋友跟我说，“崔总早就想邀请你加入，这次终于愿望达成，你就满足他，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吧。”
“你不需要觉得有负担，每个新人入职都会有的。”
既然人人都有，那我也不好意思再拒绝崔皓然的一番好意。
只不过从他给我准备礼服、造型，再到这里拿着竞价牌子，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低沉的噪音似是清风扫过耳畔。
“等会有看上的，跟我说一声就行。”
他话音刚落，我就收到朋友发来的短信。
【若曦呀，你的千元购物卡礼物收到了吗？我们到时候一起去逛街。】
与此同时，拍卖场主持人响亮一锤，“翡翠耳钉，一千万起拍。”
你的礼物，我的礼物，好像不一样……
7
心中泛起说不出的滋味，我也只好扮作不知道。
但脸上隐隐攀升的热气，又出卖了此刻的心情。
“喜欢吗？”
我坐直身子，愣愣地摇了摇头。
虽然知道了他的心意，但无功不受禄，更何况是这么贵重的物品。
所以，第一件、第二件……到第十件，我统统都拒绝了。
奇怪的是，季靖宇也一直干坐着不举牌，明明坐在他身旁的唐绵绵兴致勃勃。
下一件拍品，是某位大师的字画作品。
当崔皓然再次问我，“喜欢吗？”
我不过犹豫了一秒开口，他似乎已经看穿我的内心。
“两千万。”
他刚说完，另一边的季靖宇也同样举起了牌。
其余的人看崔皓然喜欢，也就非常有默契地不出手。
顿时，场上只剩下他们两人的对峙。
有跟季靖宇合作过几次的商人劝他。
“别喊了，得罪崔氏等同于得罪整个京市，就算山高皇帝远，也防不了某些为讨好他故意绊脚的马屁精。”
价格已经喊到一亿。
季靖宇非但不听劝，反而掷地有声，“点天灯！”
众人一片哗然。
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炙热目光，唐绵绵顿时觉得脸上有光。
她夹着声音，“靖宇哥，虽然我是设计师，平时喜欢字画什么的，但你真没必要为了我花大价钱买下。”
“相比之下，你有没有觉得刚才那条珍珠项链更符合我的气质？”
唐绵绵的试探没有得到一丝反馈。
季靖宇用后背对着她，朝我的方向笑着说，“若曦喜欢，花多少钱我都会拿下。”
我按住崔皓然想要再次抬起牌子的手。
冷声道，“我才不稀罕你的东西，留着给你的小情人吧。”
跟他在一起的那几年，我没有收到过一份礼物，甚至连一杯奶茶也讨不到。
现在倒好，为了男人的尊严，为了争个面子，一出手就是过亿。
唐绵绵脸上的绯红转成苍白，“靖宇哥！我才是你的女伴。”
“你不是说带我过来挑选升职礼物的吗？”
季靖宇不耐烦地抽回手臂，而后像是想到什么。
“你的职位，需要重新核定。”
“什么！”
唐绵绵激动地站起身，椅脚划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
引起全场瞩目。
“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总监，你这样做会让我很没面子的。”
季靖宇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成绩是怎么得来的？”
每次我有新作品，季靖宇都会将我的设计理念跟图纸发给唐绵绵。
他含糊其词，为了让唐绵绵没有心理负担，声称是自己的灵感。
可这件事，唐绵绵早知道。
有一次，她还大摇大摆地在我面前炫耀，“就算你是靖宇哥哥的未婚妻，也抵不上我的一句话。”
不过此刻，唐绵绵自然是装作不知道。
“靖宇哥，你什么意思呀？灵感都是你自愿给我的，我又没有逼你。”
季靖宇噎住了，想到以前对我的伤害，感到深深的后悔跟自责。
他捧着拍到的字画带来我面前，“若曦，我知道你在生气什么了，我明天就发通知，总监的位置由你来坐。”
我冷哼，“我现在可是崔氏集团的总监，哪还稀罕你季氏的总监？”
听着我这话，周围看热闹的人都笑了出声。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就敢跟崔家抢人？”
季靖宇一愣，字画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不可能，你不会离开我的。”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我不是闹脾气，不是跟他开玩笑。
我是真的不要他了。
8
季靖宇想抓住我的手，被崔皓然挡在身前。
我站在后面，冷冷开口，“季靖宇，我跟你们季家的合同早就到期，以前我不走是因为爱你，可在你对我做出那些伤害时，我已经对你完全失去期盼。”
“也是没有想到，你居然丧心病狂到给我放毒蜘蛛。”
要不是崔皓然及时赶到，我怕是早就死了。
对季家的恩情，那一刻已经彻底完结了。
“若曦，你在说什么呀？我承认上次故意吓你是我不对，但我的目的只不过是想让你收敛性子，没有要害你。”
唐绵绵心虚的神色被我捕捉到。
“是吗？”我抬手一指，“那你可真要好好问问这个女人的所作所为。”
唐绵绵强作镇定，眼神闪烁不定，“你、你别说胡，我根本就没有做过。”
我没有兴致听她狡辩，在崔皓然的保护下离开拍卖场。
季靖宇眼巴巴地看着我的身影越行越远。
双手攥紧拳头，脸色阴沉得很。
看唐绵绵的眼神想看死人一样。
“唐绵绵，我平时对你还不够好吗？你为什么要害若曦？”
唐绵绵吓得双腿一软，“靖宇哥，我不是故意的。”
“我喜欢你，我不想让你娶其他女人。”
“我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只不过基于责任才会压抑心底的感情。”
“既然现在林若曦不要你了，那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你总是说，小时候的我陪你熬过最无助的时刻，那往后，你能不能牵着我的手，漫步人生？”
季靖宇想起了小时候，他在游乐场走失。
眼泪汪汪只会喊妈妈，是一个小女孩的出现稳住了他的恐慌。
那天天空很蓝，女孩的笑容比园子里的向日葵还要灿烂。
她抓住他的衣角，“哥哥，你在找你妈妈吗？气球送给你，你不要哭了。”
女孩指着不远处卖气球的商家，告诉他那是她的家人，会帮他一起找妈妈。
而在等待的过程中，女孩画了一幅画送给他。
“以后我的梦想是当一名设计师，哥哥能做我的第一个顾客吗？不过不用给钱哦，你笑一笑就行了。”
后来妈妈找到了他，执意将女孩家人的气球全部买光。
离开前，女孩对他说，“我们以后还会见面的。”
因为这一句话，他选择了设计行业，总想着会在某天再见他的小太阳。
直到唐绵绵入职公司，差点打翻咖啡弄湿那幅画。
他非常生气，决定要将她解雇。
却听她说，“季总，这种画我以前也画过，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赔你一百张。”
他问唐绵绵小时候是不是见过。
唐绵绵说，“说实话，我也觉得您蛮脸熟的。”
那一刻，他便笃定唐绵绵就是他想找的人。
但其实，他的心情是复杂的。
他无法抛下林若曦，所以除了季太太的位置，他尽量在其他方面给与补偿。
唐绵绵想要名气跟金钱，他就打压林若曦，助力唐绵绵上位。
他自以为掌握全局，以为这辈子林若曦都不会离开他……
难道这就是有缘无份？
难道他注定要为小时候的自己，选择跟唐绵绵在一起吗？
他的心好乱，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洗手间擦了把脸出来，走廊的尽头看到了等待多时的季母。
季靖宇脑海里闪过开场时，季母说过的话。
她说她在爷爷那里见过林若曦的照片。
还说，他们小时候也见过？
9
季靖宇三步并两步走到季母面前。
“妈，你说你见过我的未婚妻，说的是林若曦吗？可我跟她小时候认识吗？”
季母有点惊讶，“难道你不知道，刚才崔总旁边的女孩，就是你小时候在游乐场走失，陪你一块等的女孩吗？”
“我记得那幅画，你还一直珍藏着。”
心脏像是有什么“咔嚓”一声碎掉。
季靖宇脸色煞白，整个人几乎站不稳。
“你……没有记错吗？”
季母摇了摇头，“她从小就是美人坯子，现在也没怎么变，可能你那时候太小了，印象没有我深刻。”
额前渗出冷汗，季靖宇想也不想冲出门外。
“靖宇哥，你去哪呀？”
季靖宇红着眼圈，一把将唐绵绵推倒在地上。
“你骗我！该死的！”
“唐绵绵，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季氏集团召开记者会。
季靖宇主动承认偷我三十八份设计图给唐绵绵，将加诸在她身上的荣誉还给我。
季氏集团的股票一路下跌。
季靖宇将搜集到的，关于唐绵绵弄坏私人财物跟杀人未遂的证据交给警方。
唐绵绵被带走那天，她像疯了一样对季靖宇诅骂。
“都是你的错，没有你的纵容，我也不会做得这样绝情。”
“季靖宇，我诅咒你孤独终老，想要的永生永世都得不到！”
季靖宇颤抖着身子，喃喃自语。
“不会的。”
“你这个疯婆子，我要撕烂你的嘴！”
俩人纠缠在一起厮打，被分开始时。
唐绵绵没了下唇，季靖宇少了根手指。
血淋淋一片。
季靖宇被关了十几天，出来的第一时间，飞往京市。
公司楼下，他身形单薄，满脸胡渣。
看见我的瞬间红了眼圈。
“对不起若曦，我不知道唐绵绵那个女人会这么恶毒。”
“你看新闻了吗？我已经狠狠地教训了她一顿，她在里面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你的仇，我都会给你报。”
他上前一步，我身边的保镖立马将他包围，不让他靠近我。
季靖宇泪流满面，攥紧拳头猛捶自己的胸口。
“是我眼瞎，明明你早就来到了我的身边，我却没有发现。”
他颤抖着手从袋子里掏出那副如同补丁的画。
“若曦，这是你小时候送给我的，我们的缘分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有了联系。”
“若曦你能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别丢下我一个人。”
“我知道自己身上有很多缺点，这一次我会改的，你可以打我骂我，但我求求你别不爱我。”
他跪在地上，痛哭着求我原谅。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也在劝我。
“床头打架床尾和，这小伙子看起来挺真诚的，姑娘你就原谅他一次吧。”
“每个人都会犯错，难得的是知错就改。”
我抬了抬手，上前几步走到他面前。
伸手夺过他的画，然后接过保镖递来的打火机。
在季靖宇期盼的眼神下，“咔嚓”点燃。
泛黄的纸张慢慢变成灰烬，他的眼神也暗淡无光。
“没有了，我们的缘分早就燃尽了。”
10
有人看不过眼，骂了我一句，“你这女人真小气，祝你以后找不到男人，去做尼姑吧。”
那人话音刚落，一道沉稳的声音透过人群。
“我的女朋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评头品足。”
京市的商业大亨，无人不知。
他们看见我是崔皓然的人，纷纷留下一句“对不起”就蹿得比老鼠还要快。
一瞬间，只剩下季靖宇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捧起黑色的灰烬，试图用衣服装起来。
然而一阵风，轻松卷走，散至各个角落。
“不要！别这么对我。”
在季靖宇对天叫嚷时，崔皓然牵着我的手上了车。
季靖宇反应过来后，跟在车后一边奔跑，一边叫喊。
“若曦，若曦……”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的画面是他狗吃屎般，扑倒在地上。
崔皓然握着我的手，一如既往地温柔，问我想吃什么。
我已经将这几年发生在身上的事情大概地跟他说一遍。
也知道他此刻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果不其然，几天后，我就从别人那里得知。
季靖宇被赶出京市，押回了沪市。
没有他的打扰，我也落得清净。
两个月后。
网上铺天盖地的报道。
【季氏集团宣告破产。】
【曾经的天之骄子季靖宇疑似失心疯。】
关于季靖宇的视频，也疯狂被传播。
视频里，他坐在游乐场的椅子上，神态宛如疯子，亦如小孩样。
嘴巴喃道，“妈妈，妈妈在哪里？”
他双手握拳揉眼睛，一边哭，一边往不远处的商家瞧去。
几分钟后，他仿佛耐性耗尽。
气冲冲地上前，“姐姐，你怎么还不过来给我画画！你要哄我！”
才五岁大的小女孩被吓了一跳，“哇”一声哭了起来。
女孩家人报警，季靖宇被送至精神病院。
那年的故事不会重现，而我的人生正向艳阳。
季靖宇的质问消散在一片恭维声中。
“崔总您好，我是恒达科技的陈年生，很高兴认识您。”
“难得崔总从京市过来，敢问这场拍卖会上是否有崔总喜欢的拍品？只要您说一声，小弟必然为您打点。”
崔皓然勾起不以为然的笑意。
“高价者得，我崔某向来遵守游戏规则。”
“至于喜欢什么……那就要看看什么能入林总监的眼。”
他低头，温柔地看向我。
周围都是人精，自然看出崔皓然对我的在意。
纷纷将话题转移到我身上。
比如称赞我漂亮。
比如赞叹我有眼光，入职崔氏集团。
不经意间，视线落在人墙外皱着眉头的季靖宇身上。
他刚抬起脚，手臂被从洗手间回来的唐绵绵抓住了。
她撅着嘴，跟以往那般，带着娇气的埋怨。
“靖宇哥，你想去哪呀？不是怕我迷路，说好了原地等我吗？”
瞧见眼前这个贵气的妇人跟季靖宇有几分相似，疑惑问道，“这位是……”
季母虽然也不清楚，为什么季靖宇身边的女人换了人？
但见惯大场面的她，很快就敛下神色。
“我是阿宇的亲生母亲。”
季母跟季父在季靖宇成年的时候就已经离婚，这是圈内都知道的事情。
可唐绵绵这个沪漂不知道。
她用手掩嘴，像是嗅到八卦的味道。
“你是靖宇哥的妈妈？那之前来公司的女人……不会是鸠占鹊巢的……阿三吧。”
声音越发减弱，可还是钻进了他们耳朵。
季母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
季靖宇脸色也沉了下来。
“胡说什么呢，这才是我妈，那是我继母。”
这是季靖宇第一次对她正言厉色，唐绵绵迅速正起身子。
换上乖巧的语气，“阿姨你好。”
“我是靖宇哥的下属，靖宇哥他对我特别关照，是我遇到过最最最好的老板。”
“阿姨请你放心，我一定会桃以报李，好好报答靖宇哥的。”
“会督促靖宇哥吃饭，会在靖宇哥需要的任何时候送温暖。”
唐绵绵搂着季靖宇的手臂，一口一个亲昵称呼。
季母眼皮跳了下，也不知道该不该追问刚才的话题。
不过很快，她的疑惑就被解开。
季靖宇掰开唐绵绵的手，因为着急离开，力度没有控制好。
唐绵绵整个人后仰在地上，露出里面性感的丁字裤。
她吓得惊呼，慌忙用手掩住，却发现周边的人根本不屑看她一眼。
纷纷往某个方向走去。
就连季靖宇也是。
最后只有服务员把她扶了起来。
本应该去洗手间收拾一番的唐绵绵，莫名地感到内心不踏实，也只好一瘸一瘸的跟了上去。
还没有走近人群，那道熟悉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
“放下你的脏手，别碰我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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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季靖宇黑着脸，冒着火星的眼睛几乎将要崔皓然的手臂燃尽。
他上前向我伸出手，“若曦，过来。”
他以为还能像从前那样，只要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动作，就能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我盯着他纹路分明的掌心，身上被毒蜘蛛咬过的伤口隐隐作痛。
掠过他势在必得的嘴脸，翻了个白眼。
崔皓然没忍住，笑出声。
语气透着几分薄怒，“你就是季靖宇？也不怎么样嘛。”
指尖下意识地抖了抖，总觉得这人一语双关。
见我无视他，季靖宇愣怔了一下，再重复一遍。
可得到的依旧是我无声的拒绝。
季家虽然比不上崔家，但在沪市也是有一定的地位。
有人站出来当起和事佬。
“季总你认错人了吧？这是崔总带过来的林总监。”
闻言，季靖宇大声反驳，“我自己的未婚妻怎么会认错！”
过去，季靖宇从未带过我出席宴会，他们没有见过我，又怎么可能知道我是季靖宇的未婚妻。
对上他猩红的双目，我平静道，“我们之间的婚约早已作罢，现在我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挤进人群的唐绵绵一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起来。
“靖宇哥，林若曦始乱终弃不珍惜你，是她有眼无珠。”
转过头又对我说，“靖宇哥家大业大，你对天发誓保证以后不再纠缠他。”
唐绵绵刚说完，所有人看她的眼神跟看傻子似的。
跟崔家相比，季家不过是冰山一角。
而在他们的认知里，我已经傍上了崔皓然，也就没有季家什么事。
唐绵绵的要求，我没有必要顺从。
可落在季靖宇眼里，他却误解了。
“你给我滚到一边去，我跟若曦说话，哪轮到你插嘴。”
唐绵绵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泪失禁体质的她很快就泪流满脸。
以往百试百灵的小手段，此刻再也得不到男人的怜惜。
季靖宇看不见她可怜兮兮的模样，满心满眼都是我。
“若曦，我不怪你吃干醋弄坏我的画，你也别再说那些赌气的话了，现在你给我过来，我既往不咎，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
像以前一样？
是卑微到失去自我？
还是他可以随意将我的心血拱手相让？
如果季靖宇这双手能早点向我伸出来，也许我会心软。
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拍卖会开始了，工作人员出来维持秩序。
季靖宇被迫中止纠缠。
我跟崔皓然双双落座，他跟唐绵绵则坐在另一边。
中间隔着一条走道。
我凑到崔皓然耳边，小声道，“原来你说的地方是拍卖会呀？”
新入职，崔皓然说要送我一份礼物。
本来我不想要的，但朋友跟我说，“崔总早就想邀请你加入，这次终于愿望达成，你就满足他，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吧。”
“你不需要觉得有负担，每个新人入职都会有的。”
既然人人都有，那我也不好意思再拒绝崔皓然的一番好意。
只不过从他给我准备礼服、造型，再到这里拿着竞价牌子，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低沉的噪音似是清风扫过耳畔。
“等会有看上的，跟我说一声就行。”
他话音刚落，我就收到朋友发来的短信。
【若曦呀，你的千元购物卡礼物收到了吗？我们到时候一起去逛街。】
与此同时，拍卖场主持人响亮一锤，“翡翠耳钉，一千万起拍。”
你的礼物，我的礼物，好像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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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泛起说不出的滋味，我也只好扮作不知道。
但脸上隐隐攀升的热气，又出卖了此刻的心情。
“喜欢吗？”
我坐直身子，愣愣地摇了摇头。
虽然知道了他的心意，但无功不受禄，更何况是这么贵重的物品。
所以，第一件、第二件……到第十件，我统统都拒绝了。
奇怪的是，季靖宇也一直干坐着不举牌，明明坐在他身旁的唐绵绵兴致勃勃。
下一件拍品，是某位大师的字画作品。
当崔皓然再次问我，“喜欢吗？”
我不过犹豫了一秒开口，他似乎已经看穿我的内心。
“两千万。”
他刚说完，另一边的季靖宇也同样举起了牌。
其余的人看崔皓然喜欢，也就非常有默契地不出手。
顿时，场上只剩下他们两人的对峙。
有跟季靖宇合作过几次的商人劝他。
“别喊了，得罪崔氏等同于得罪整个京市，就算山高皇帝远，也防不了某些为讨好他故意绊脚的马屁精。”
价格已经喊到一亿。
季靖宇非但不听劝，反而掷地有声，“点天灯！”
众人一片哗然。
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炙热目光，唐绵绵顿时觉得脸上有光。
她夹着声音，“靖宇哥，虽然我是设计师，平时喜欢字画什么的，但你真没必要为了我花大价钱买下。”
“相比之下，你有没有觉得刚才那条珍珠项链更符合我的气质？”
唐绵绵的试探没有得到一丝反馈。
季靖宇用后背对着她，朝我的方向笑着说，“若曦喜欢，花多少钱我都会拿下。”
我按住崔皓然想要再次抬起牌子的手。
冷声道，“我才不稀罕你的东西，留着给你的小情人吧。”
跟他在一起的那几年，我没有收到过一份礼物，甚至连一杯奶茶也讨不到。
现在倒好，为了男人的尊严，为了争个面子，一出手就是过亿。
唐绵绵脸上的绯红转成苍白，“靖宇哥！我才是你的女伴。”
“你不是说带我过来挑选升职礼物的吗？”
季靖宇不耐烦地抽回手臂，而后像是想到什么。
“你的职位，需要重新核定。”
“什么！”
唐绵绵激动地站起身，椅脚划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声响。
引起全场瞩目。
“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总监，你这样做会让我很没面子的。”
季靖宇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成绩是怎么得来的？”
每次我有新作品，季靖宇都会将我的设计理念跟图纸发给唐绵绵。
他含糊其词，为了让唐绵绵没有心理负担，声称是自己的灵感。
可这件事，唐绵绵早知道。
有一次，她还大摇大摆地在我面前炫耀，“就算你是靖宇哥哥的未婚妻，也抵不上我的一句话。”
不过此刻，唐绵绵自然是装作不知道。
“靖宇哥，你什么意思呀？灵感都是你自愿给我的，我又没有逼你。”
季靖宇噎住了，想到以前对我的伤害，感到深深的后悔跟自责。
他捧着拍到的字画带来我面前，“若曦，我知道你在生气什么了，我明天就发通知，总监的位置由你来坐。”
我冷哼，“我现在可是崔氏集团的总监，哪还稀罕你季氏的总监？”
听着我这话，周围看热闹的人都笑了出声。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就敢跟崔家抢人？”
季靖宇一愣，字画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不可能，你不会离开我的。”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我不是闹脾气，不是跟他开玩笑。
我是真的不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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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靖宇想抓住我的手，被崔皓然挡在身前。
我站在后面，冷冷开口，“季靖宇，我跟你们季家的合同早就到期，以前我不走是因为爱你，可在你对我做出那些伤害时，我已经对你完全失去期盼。”
“也是没有想到，你居然丧心病狂到给我放毒蜘蛛。”
要不是崔皓然及时赶到，我怕是早就死了。
对季家的恩情，那一刻已经彻底完结了。
“若曦，你在说什么呀？我承认上次故意吓你是我不对，但我的目的只不过是想让你收敛性子，没有要害你。”
唐绵绵心虚的神色被我捕捉到。
“是吗？”我抬手一指，“那你可真要好好问问这个女人的所作所为。”
唐绵绵强作镇定，眼神闪烁不定，“你、你别说胡，我根本就没有做过。”
我没有兴致听她狡辩，在崔皓然的保护下离开拍卖场。
季靖宇眼巴巴地看着我的身影越行越远。
双手攥紧拳头，脸色阴沉得很。
看唐绵绵的眼神想看死人一样。
“唐绵绵，我平时对你还不够好吗？你为什么要害若曦？”
唐绵绵吓得双腿一软，“靖宇哥，我不是故意的。”
“我喜欢你，我不想让你娶其他女人。”
“我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只不过基于责任才会压抑心底的感情。”
“既然现在林若曦不要你了，那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你总是说，小时候的我陪你熬过最无助的时刻，那往后，你能不能牵着我的手，漫步人生？”
季靖宇想起了小时候，他在游乐场走失。
眼泪汪汪只会喊妈妈，是一个小女孩的出现稳住了他的恐慌。
那天天空很蓝，女孩的笑容比园子里的向日葵还要灿烂。
她抓住他的衣角，“哥哥，你在找你妈妈吗？气球送给你，你不要哭了。”
女孩指着不远处卖气球的商家，告诉他那是她的家人，会帮他一起找妈妈。
而在等待的过程中，女孩画了一幅画送给他。
“以后我的梦想是当一名设计师，哥哥能做我的第一个顾客吗？不过不用给钱哦，你笑一笑就行了。”
后来妈妈找到了他，执意将女孩家人的气球全部买光。
离开前，女孩对他说，“我们以后还会见面的。”
因为这一句话，他选择了设计行业，总想着会在某天再见他的小太阳。
直到唐绵绵入职公司，差点打翻咖啡弄湿那幅画。
他非常生气，决定要将她解雇。
却听她说，“季总，这种画我以前也画过，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赔你一百张。”
他问唐绵绵小时候是不是见过。
唐绵绵说，“说实话，我也觉得您蛮脸熟的。”
那一刻，他便笃定唐绵绵就是他想找的人。
但其实，他的心情是复杂的。
他无法抛下林若曦，所以除了季太太的位置，他尽量在其他方面给与补偿。
唐绵绵想要名气跟金钱，他就打压林若曦，助力唐绵绵上位。
他自以为掌握全局，以为这辈子林若曦都不会离开他……
难道这就是有缘无份？
难道他注定要为小时候的自己，选择跟唐绵绵在一起吗？
他的心好乱，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洗手间擦了把脸出来，走廊的尽头看到了等待多时的季母。
季靖宇脑海里闪过开场时，季母说过的话。
她说她在爷爷那里见过林若曦的照片。
还说，他们小时候也见过？
9
季靖宇三步并两步走到季母面前。
“妈，你说你见过我的未婚妻，说的是林若曦吗？可我跟她小时候认识吗？”
季母有点惊讶，“难道你不知道，刚才崔总旁边的女孩，就是你小时候在游乐场走失，陪你一块等的女孩吗？”
“我记得那幅画，你还一直珍藏着。”
心脏像是有什么“咔嚓”一声碎掉。
季靖宇脸色煞白，整个人几乎站不稳。
“你……没有记错吗？”
季母摇了摇头，“她从小就是美人坯子，现在也没怎么变，可能你那时候太小了，印象没有我深刻。”
额前渗出冷汗，季靖宇想也不想冲出门外。
“靖宇哥，你去哪呀？”
季靖宇红着眼圈，一把将唐绵绵推倒在地上。
“你骗我！该死的！”
“唐绵绵，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季氏集团召开记者会。
季靖宇主动承认偷我三十八份设计图给唐绵绵，将加诸在她身上的荣誉还给我。
季氏集团的股票一路下跌。
季靖宇将搜集到的，关于唐绵绵弄坏私人财物跟杀人未遂的证据交给警方。
唐绵绵被带走那天，她像疯了一样对季靖宇诅骂。
“都是你的错，没有你的纵容，我也不会做得这样绝情。”
“季靖宇，我诅咒你孤独终老，想要的永生永世都得不到！”
季靖宇颤抖着身子，喃喃自语。
“不会的。”
“你这个疯婆子，我要撕烂你的嘴！”
俩人纠缠在一起厮打，被分开始时。
唐绵绵没了下唇，季靖宇少了根手指。
血淋淋一片。
季靖宇被关了十几天，出来的第一时间，飞往京市。
公司楼下，他身形单薄，满脸胡渣。
看见我的瞬间红了眼圈。
“对不起若曦，我不知道唐绵绵那个女人会这么恶毒。”
“你看新闻了吗？我已经狠狠地教训了她一顿，她在里面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你的仇，我都会给你报。”
他上前一步，我身边的保镖立马将他包围，不让他靠近我。
季靖宇泪流满面，攥紧拳头猛捶自己的胸口。
“是我眼瞎，明明你早就来到了我的身边，我却没有发现。”
他颤抖着手从袋子里掏出那副如同补丁的画。
“若曦，这是你小时候送给我的，我们的缘分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有了联系。”
“若曦你能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别丢下我一个人。”
“我知道自己身上有很多缺点，这一次我会改的，你可以打我骂我，但我求求你别不爱我。”
他跪在地上，痛哭着求我原谅。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也在劝我。
“床头打架床尾和，这小伙子看起来挺真诚的，姑娘你就原谅他一次吧。”
“每个人都会犯错，难得的是知错就改。”
我抬了抬手，上前几步走到他面前。
伸手夺过他的画，然后接过保镖递来的打火机。
在季靖宇期盼的眼神下，“咔嚓”点燃。
泛黄的纸张慢慢变成灰烬，他的眼神也暗淡无光。
“没有了，我们的缘分早就燃尽了。”
10
有人看不过眼，骂了我一句，“你这女人真小气，祝你以后找不到男人，去做尼姑吧。”
那人话音刚落，一道沉稳的声音透过人群。
“我的女朋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评头品足。”
京市的商业大亨，无人不知。
他们看见我是崔皓然的人，纷纷留下一句“对不起”就蹿得比老鼠还要快。
一瞬间，只剩下季靖宇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捧起黑色的灰烬，试图用衣服装起来。
然而一阵风，轻松卷走，散至各个角落。
“不要！别这么对我。”
在季靖宇对天叫嚷时，崔皓然牵着我的手上了车。
季靖宇反应过来后，跟在车后一边奔跑，一边叫喊。
“若曦，若曦……”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的画面是他狗吃屎般，扑倒在地上。
崔皓然握着我的手，一如既往地温柔，问我想吃什么。
我已经将这几年发生在身上的事情大概地跟他说一遍。
也知道他此刻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果不其然，几天后，我就从别人那里得知。
季靖宇被赶出京市，押回了沪市。
没有他的打扰，我也落得清净。
两个月后。
网上铺天盖地的报道。
【季氏集团宣告破产。】
【曾经的天之骄子季靖宇疑似失心疯。】
关于季靖宇的视频，也疯狂被传播。
视频里，他坐在游乐场的椅子上，神态宛如疯子，亦如小孩样。
嘴巴喃道，“妈妈，妈妈在哪里？”
他双手握拳揉眼睛，一边哭，一边往不远处的商家瞧去。
几分钟后，他仿佛耐性耗尽。
气冲冲地上前，“姐姐，你怎么还不过来给我画画！你要哄我！”
才五岁大的小女孩被吓了一跳，“哇”一声哭了起来。
女孩家人报警，季靖宇被送至精神病院。
那年的故事不会重现，而我的人生正向艳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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