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红发会(1)

  去年的一个秋日,我去看望歇洛克.福尔摩斯。当我到他家的时候,他正和一位矮矮胖胖、脸色通红,并且有着一头火红色头发的老先生在交谈。我不禁为自己的贸然到访表示歉意。就在我想离开的时候,福尔摩斯一把将我拉进了房间里,并随手关上了门。

  他高兴地说:“我亲爱的华生,你来得真是时候。”

  “恐怕你正在忙着吧。”

  “是呀,我确实非常忙。”

  “那我去隔壁房间等一会儿。”

  “不用了。威尔逊先生,这位华生先生是我的好朋友和助手,他协助我成功地破获了许多案件。毫无疑问,在办理你这件案子时,他一样会最大限度地帮助到我。”

  这位矮胖的老先生半站起来,向我点了点头以示致意,从他那被厚重眼皮遮盖住的小眼睛里迅速地闪过一丝怀疑的目光。

  “你坐在椅子上吧。”福尔摩斯说着又重新坐进他的扶手椅里,两手指尖并拢着。这是他沉思时的习惯。“亲爱的华生,我了解你。咱们两个都一样,对生活中那些平平常常、单调乏味的老一套毫无兴趣,而只钟情于那些离奇少见的东西。你是如此满怀激情地把那些东西一一记录下来,足见你对它们的兴趣之大。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这么说,你的这种做法是为我那微不足道的冒险生涯增光添彩。”

  我回答道:“我确实对你办理的那些案件有很大的兴趣。”

  “你肯定还记得那天我们在讨论关于玛丽.萨瑟兰小姐那个简单的问题时,我说过的那段话:为了获得新鲜奇妙的效果和异常默契的配合,我们一定要深入生活,因为生活本身比任何无边的想象都更富有冒险性。”

  “恕我冒昧,我倒是对你这个说法表示怀疑。”

  “是吗,华生?不过你还是要认同我的看法。否则,我会列举一连串的事实来推翻你的道理,然后你就不得不承认我才是对的。不过现在还是闲言少叙,这位是杰贝斯.威尔逊先生,他是专程过来找我的,并且对我讲了一个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听到过的最不寻常的故事。我曾经说过,最离奇、最特别的事物往往是和较小的罪行有关,而非较大的罪行,而且有时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真的有罪行发生。以我目前听到的情况来说,我还无法判断眼前这个案件是不是和犯罪有关。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是我听过的最离奇的事件经过了。威尔逊先生,麻烦请你从头讲一下这件事情的经过。这不光是因为我的朋友没有听到之前的那部分,更重要的是这件事非常奇特,所以我十分想从你这里了解到所有尽可能详尽的细节。通常说来,当我听到一些可以推动事件发展的情节时,总是能联想到其他类似的几千个案件来帮助自己判断。但这一次,我必须承认,这件事很不一般。”

  这位又矮又胖的威尔逊先生有点骄傲地挺起胸膛。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破旧的、皱巴巴的报纸放在膝盖上,伸长脖子查看着广告专栏。这时我仔细地观察着他,希望学习我朋友的方法,从他的穿衣打扮上看出点名堂来。

  可是我却没什么收获。从外表看起来,他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英国商人,臃肿肥胖、举止夸张、行动迟缓。他穿着一条松垮的灰色格子裤,一件没有系扣子的、看上去有点脏的燕尾服,露出里面的浅咖啡色背心,背心上还系着一条埃尔波特式粗铜链,链上坠有一块中间有一个方形窟窿、来回晃动着的金属片当装饰。旁边的坐椅上,还放着一顶磨破了料子的礼帽和一件旧得褪色的褐色大衣,大衣领子都被压出了皱褶。总的来说,除了那一头鲜艳的红色头发和一脸恼怒、不满的神情之外,这位客人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福尔摩斯很敏锐地注意到我在做什么。当他看到我似乎有疑问时,就笑着摇摇头。“他曾有一段时间干过体力活,爱吸鼻烟,还是个共济会的会员,去过中国,最近写了很多东西。除了这些一眼就能看到的情况外,我也没发现别的。”

  杰贝斯.威尔逊先生听到这些话以后突然坐直了身子,虽然他的手还在报纸上,但眼睛却紧盯着福尔摩斯。

  “我的上帝!福尔摩斯先生,你怎么这么清楚我的那些事?”他问道,“你居然知道我曾经干过体力活?千真万确,我以前在船上做过木匠。”

  “亲爱的威尔逊先生,看看你的双手吧,右手明显大于左手,这是因为你用右手干过重活,所以这只手的肌肉远比另一只手发达。”

  “哦,那你又是怎么看出来我爱吸鼻烟并且加入了共济会的呢?”

  “我如果告诉你的话就显得看低你的理解力了,更何况你竟然不顾你们社团的严格团规,带着弓字形的指南针样式的别针。”

  “噢,原来是这样,我确实把这个给忘了。那么写作呢?”

  “还有什么更显而易见的吗?你右手袖子上有长约五寸的地方闪闪发亮,而左手袖口经常与桌面摩擦的部位打了个整齐的补丁。”

  “那中国呢?”

  “你右手腕上那个鱼形文身只可能是在中国纹的。我对刺青有过一些研究,也写过此类题材的论文。可以细致地用粉红色给大小不一的鱼鳞着色这种技术,是中国独有的。另外,你的铜链上还坠有一枚中国硬币,那不是更加明显了吗?”

  威尔逊先生大笑起来。他说:“啊,我真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啊!我开始还以为你有多神通广大呢,但原来也不过如此。”

  福尔摩斯说:“华生,我现在才明白不应该把过程坦白说出来,大智若愚才是上策。你看,本来我的名声就不太好,总说实话会自绝后路的。威尔逊先生,广告找到了吗?”

  “找到了。”他一边回答一边用粗红的手指指着一则广告,“就是这个,整个事情都是因它而起的。先生,你们自己读读看吧。”

  我接过他手里的报纸,照着念道:

  “红发会:

  因已故黎巴嫩人伊奇吉亚.霍普金森(原住美国宾夕法尼亚州)之善意遗赠,红发会现有一空缺职位。工作实为挂名,薪金为每月十六英镑。凡红发会男性会员,年满二十一岁,体魄康健,智力健全者皆有资格申请。报名时间为下周一上午十一时,报名地点是舰队街教皇院7号本会办公室邓肯.罗斯处。”

  在读了两遍这个奇怪的广告后,我不禁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福尔摩斯坐在椅子上笑得浑身乱颤,他高兴时总是这样。他说:“这个广告非常奇怪,是吗?威尔逊先生,请你赶快把你的一切,还有你的家人以及这个广告带来的好处都说出来吧。华生,你先记一下报纸的名字和日期。”

  “这刚好是两个月前的《纪事晨报》,日期是一八九○年四月二十七日。”

  “很好。威尔逊先生,请你开始吧。”

  “好的,福尔摩斯先生。就像我刚才说的,”杰贝斯一边擦着额头一边说,“我在市区旁边的塞克斯—科博格广场有一家小当铺。生意不大,这些年来,我也只是靠它勉强过日子。以前还雇得起两个伙计,但现在只能雇一个了。其实就连一个伙计我都雇不起,如果不是因为他为了学做当铺生意自愿只拿半份薪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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