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会鼓的宝画(4)

  

  义军掏光了陪葬的珍宝,又放了把烧山火,大火足足烧了三天,过后寸草不生,遍地残砖碎瓦。老高粱秆子取了宝,满以为可以东山再起,怎知他手下这些头领,为了分赃不均,你争我夺自相残杀。官军趁机四面合围,两军在黑水峪一场血战,老高粱秆子中箭被擒,押赴京城,惨遭碎剐。

  我说:“那也难怪,高闯王没吃过倒斗这碗饭,他不明白打嗝放屁——各走一道,盗墓取宝不比开仓放粮,见了陪葬的奇珍异宝,父子兄弟也有变脸的,背后下刀子的人多了,闯军穷得没活路了才杀官造反,得了珍宝谁还去同官军厮杀?”

  大金牙让马老娃子快往下说:“秦王玄宫真是空的?再也掏不出宝了?”

  马老娃子说:“何止玄宫掏不出宝了,山上明楼宝城也给烧没了。当中那座大殿,乃是一百六十根金丝楠木构造,闯军打到这儿,一把大火烧了一多半。到后来,没烧尽的柱子都让人抬去换钱了,当真什么也没留下。”

  那会儿说的金丝楠木,仅分布于穷崖绝壑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多是毒蛇猛兽出没的去处,并且有瘴气阻挡,伐取艰难无比。抬出来一根,不知会有多少人摔死、累死。待到涨水之时,再由水路北运,又不知淹死了多少人。运送一方金丝楠木,光运费也要三千五百两白银。金丝楠木水火不侵,埋上千百年不会腐朽。闯军放火烧了明楼宝殿,殿上的金丝楠木可烧不掉。后来连这些木梁木柱也让人盗没了。当时那么乱,盗贼四起,进来取宝的闯军,无非是饥民流寇,一顿饱饭也没吃过,眼中只有金银,稀世珍宝落在他们手上,可也没人认得。你看殿门口穷不穷?干旱少雨,无风三尺土。虽然古墓很多,各朝各代没少挖出珍宝,但是从来没有人在这上头发过财。或许上一辈人挣了钱,到下一辈人照样吃不上饭。比如明朝末年,打秦王玄宫中盗出来的东西,可没人敢拿到外边去卖,穷老百姓家里不可能有这么好的东西,拿出去非吃官司不可。穷汉子又不识货,再好的珍宝落在他们手上,只能砸碎了换几个钱。吃棒子面儿饽饽的一脑袋高粱花子,好东西落在这些人手上也没个好。因此说古墓中价值连城的东西,出土以来过几次手,久后下落不明,十有八九是这个结果。

  大金牙说:“秦王玄宫那么大规模,陪葬的珍宝一定不会少,有没有出奇的东西?”

  马老娃子说:“当然有宝了,故老相传啊,打开秦王玄宫之时,成千上万的闯军,高举刀枪火把,潮水般涌入地宫。传说秦王贪得无厌,狡诈多疑,而杀官造反的起义军,多数是苦大仇深的亡命之徒,也有许多绿林强盗。老高粱秆子带几个胆大的手下凿开棺椁,一双双贪婪的眼,一同望向金丝楠木棺椁中的秦王。火光映照下,但见秦王仰面朝天,头顶金冠,口衔明珠,脚踩云履,身穿蟒袍,袍上绣山海松鹤图案,腰束玉带,怀抱长剑,手攥元宝,一脸阴阳怪气儿!”

  拿方言土语来说,马老娃子他是能谝,半斤高粱酒下肚,直谝得口沫横飞,好似他亲眼所见一般:“棺椁中的秦王,身上覆了一件锦袍,周围摆满了陪葬的珍宝。闯军见到秦王与活人没有两样,脸上阴阳怪气儿的,还以为秦王成了凶煞,无不吃惊,没人敢上前取宝。老高粱秆子挺身而出,拽出长刀,伸刀头将秦王身上的锦袍挑起。怎知他这么一揭,下边的秦王变成了枯骨,吓了老高粱秆子一跳,刀头锦袍落下去,枯骨又成了面目如生的样子,他方才晓得,锦袍是件宝衣!”

  我听马老娃子前边说的还行,后边多半是信口开河,七拐八绕故弄玄虚,我可不想再听他胡扯了。

  马老娃子见我们不信,只好说秦王玄宫中的奇珍异宝,全是放羊娃子们口中相传,过去了几百年,见过的人早死光了,可你也别把话说绝了。说完这番话,他进里屋抱出个小包袱,裹了三五层,一层层打开,里边是个大瓷碗,胎薄、釉厚,饰以青水纹,一条青龙张牙舞爪。

  他不让我们接手,我凑近端详了一阵,心下倒有几分吃惊,说行话这叫“鬼脸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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