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眼里哪有我

  一夜转眼之间便已过去了。

  下了一夜的雨,在天蒙蒙亮之时,总算是拔开云雾见云月,停了,空气中停留着雨后初醒的清新草木香气。

  肖府东北小院,一间女子闺房之中。

  碧莲看着叶清婉,分外的兴奋。

  “夫人,郎主马上就要回来了,郎主这次一去小半月,定然给夫人带了什么惊喜回来。”

  雪儿拿起一支翠兰镶玉珠花轻轻插在叶清婉的头上,拍着小手巧然一笑,开口赞道:

  “夫人可真美。一会儿郎主见了,一定欢喜的紧。”

  叶清婉抿了抿唇,勉强挤出一抹笑算是回应。

  古铜镜中那张清丽的面容,看样子不过是十八九岁的模样。眉目之间却沾染了些许不衬年纪的哀愁。将那本该青春逼人的模样给逼了下去。

  叶清婉依稀推算了日子,才知这时候,自己嫁给肖知鹤已然一年了。

  一年前,她在阁楼高处弹曲弄琴,借琴抒发心中的憋闷,却不料遇上了打马而过的肖知鹤。

  肖知鹤那少年得志英姿飒爽的模样,让年方十六,正是情窦初开之际的叶清婉,记住了这个清朗的少年。

  而他,也在不经意间,遇上了手中断琴,带着半边面纱的叶清婉。她那异于常人,灿若星空,极其美丽神秘的双眸,让心高志远的他上了心。

  他亲自上门提亲,将她从水深火热之中解救出来,娶为正妻,做了肖家的主母。莫氏再也对她克扣不得。

  叶清婉心中虽有报复,但为了所谓爱情,却甘愿成一个贤良的内宅妇人,将肖家管治的井井有井井有条。

  只是没想到,她看错了人,虽然逃离了莫氏的魔爪,却跳进了一个更大的火坑……

  正想着入神,耳畔却传来一声焦急的女声。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雪儿担忧看着叶清婉,她一向心细,总觉得现在的夫人有些不对劲。

  从前郎主快回来了,夫人都是迫不及待的要去迎接的,今日却……这么心不在焉的。

  叶清婉摇了摇头,拍了拍雪儿的手,眸子里闪过一丝歉疚。

  前世,雪儿曾经劝过自己多次,给自己留下几分余地,奈何她性子刚烈,不但不听,还斥责雪儿心思太重,一度冷落了雪儿。如今想来,雪儿那番忧思,着实没有道理的。

  整理了心中的愁肠百思,叶清婉抬起头,挤出一抹笑,缓缓站起身子,一举一动皆是十分的雍容。

  “我没事,郎主快回来了。我们也去门外候着吧。”

  “奇怪,怎么感觉郎主这次回来,夫人有些不高兴?”雪儿站在原地不动,看着已经离开的叶氏,蹙着眉小声的嘟囔道:

  “雪儿姐姐,我怎么没看出夫人有什么不对劲的啊?是你想多了吧?”

  碧莲歪着头看着雪儿,一脸疑惑不解的模样,十分呆萌。

  看着如此傻乎乎没个心眼的碧莲,雪儿摇摇头:“或许是吧,我太担心夫人了。”

  叶清婉带着众奴仆站立在府衙门口至,安静的等候着肖知鹤的车马。

  她心中到底是有些忐忑难安,对于肖知鹤,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若说现在,肖知鹤对自己很是不错。不说百依百顺,也算是温柔小意。

  不知不觉的,日头竟然渐渐的升起,晃眼之间便到了晌午。

  一队车马终于从远处的街道缓缓驶来,驶在最前方的车马,车驾上刻着一个十分醒目的肖字,用朱颜染了,远远的便看得十分清晰。

  不用想也明白,来的是肖家的郎主,叶氏清婉的夫主,肖知鹤。

  叶清婉在心底整了整情绪,藏起自己所有的恨意,主动走上前去,朝着马车温柔唤道:

  “夫主。”

  嘴上叫的亲切,眼神却看向了紧跟其后的另一辆车马,若是上辈子的记忆没有出错,这马车之中坐着的,是她的长姐,叶芙蓉。

  车帘缓缓掀开,露出的正是肖知鹤那张清俊的容貌。她这个夫主,天生长得极好。

  双眉似剑般凌厉,鼻根笔直高挺,瞳孔颜色略略有些棕红之色,比起常人更添了几分妖媚之感。只是唇太薄太薄,人都说薄唇的人也薄情,她初初是不信的。

  叶清婉忍不住在心中叹了一叹,自己当初不过是个乡野村妇罢了。没有见识,才会如此。

  正内心检讨着,肖知鹤已经纵身下车,一把搂住叶清婉,温柔埋怨道:

  “婉儿,你瞧瞧你,怎么又瘦了?可是府中事务繁杂,太过劳累了?”

  叶清婉摇头,温婉一笑。对上那双关切的看着自己的眼眸。声音略略沙哑。

  “夫主不在,清婉哪里能够安然入眠?”

  其实说来也是磋谈,肖知鹤对自己,是有过真心的。只是可惜,他们夫妻能够共贫贱,不能共富贵。

  肖知鹤听着叶清婉这温柔的语调,惊讶的将怀中的叶清婉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脸上露出欢喜的神色,更加将叶清婉抱紧,调笑说道:

  “我的婉儿从什么时候起,竟然会说这等甜话了?”

  叶清婉羞涩的一低头,只是在低头之际,却眼波斜睨,目光似星似月一般的冲着肖知鹤看了过来。

  叶清婉的容貌本就是十分的端庄秀美,尤其是那一双眸子,转动间便有一股摄人心魂之感,让人情不自禁的沉沦着迷。如此的娇媚神态一露出来,肖知鹤只觉双臂滚烫,喉头发紧,更加的拥紧了怀中的娇弱人儿。

  叶清婉将头低的更下了。眼中却极快的划过一丝精光。

  从前她太过于看重规矩。从来不肯在人前与肖知鹤展露半分亲密,反倒给了他人可趁之机。如今重活一世,她的脸皮也不再似当初那么浅薄羞涩,她要开始为自己博一个好前程。

  “哎呀,当真是羞死人了,你们两个,当真我的面便是这般的展露恩爱,可真当是羞死姐姐了。”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叶清婉被肖知鹤抱在怀中,清楚的感觉到肖知鹤面上一喜,虽然很快就被压抑了下去,但还是被叶清婉清楚的看见。

  难道这个时候起,叶芙蓉跟肖知鹤就已经暗度陈仓瞒着她一人了?叶清婉在心底冷笑一声,垂下眼眸,收起眼里厌恶的情绪。刚要转过身去,肖知鹤却迫不及待的捏了捏她的小手,语气欢快的喊道:

  “婉儿,你看谁来了?”

  能是谁来了?她的姐姐?亦或是他的见不得光的情妇?叶清婉在心中暗道。面上却带了笑,转过身子,换上一副讶异的声音,看着叶芙蓉,欢喜言道:

  “原来是姐姐来了,多日不见,姐姐越发的漂亮了。”

  叶芙蓉身穿一身鹅黄色衣裙,梳着一个十分复杂的流云髻,衬得人清丽明艳之中,又多了几分活泼可爱,这样的打扮,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叶清婉在心中骂道。记忆之中,她这位家姐此时来,是为了跟自己争夺夫君的。

  一年之前自己嫁给肖知鹤之时,肖知鹤不过是一个家境殷实的秀才,莫氏虽有心撮合肖知鹤娶了叶芙蓉,却不曾料想叶芙蓉眼高过顶,对肖知鹤不屑一顾。莫氏无奈之下只能打发了自己出嫁。却不想,肖知鹤却是有些真材实学,竟是短短半年之间,高中榜眼,衣锦还乡不说,还做了一个七品县令,对于叶家这小门小户来说,已经是高攀了。

  叶芙蓉这次来,就是想要抢夺自己的正妻之位的。上一次她太过相信她的夫主,以至于他们狼狈成奸害死自己才看了明白。

  这一次,自己有了防备,倒要看看叶芙蓉究竟想要如何倒腾。

  叶芙蓉对叶清婉的亲密态度有些存疑,嘴角一撇,作出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瞧着叶清婉娇柔抱怨道:

  “妹妹眼里恐怕就只有肖家郎君了,哪里还有我这个姐姐?”

  这是叶芙蓉的惯用伎俩,她总是这般,故作委屈,然后将她拥有的一切都理所当然的抢夺走。

  叶清婉上辈子已然看得透了。心中厌恶,面上却是露出一抹浅笑,走上前,故作亲密的拉住叶芙蓉的手,笑道:

  “怎么会呢?姐姐来此,妹妹自当是欣喜万分的。”

  叶芙蓉看着叶清婉,眼里露出一抹疑惑,这还是叶清婉吗?一年不见,竟然变得这般的灵巧了,哪里还有当初在府中半分的木讷痴傻?看来,这肖府,绝对是个养人的好地方。

  叶芙蓉心中暗暗想到,心底打定了主意要写一封家信回去,自己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哈哈,看你们两姐妹,当真是姐妹情深,让婉儿将我这个夫主都丢下了,可真是该打。”

  肖知鹤不知怎么的,越看着叶清婉那熟悉的眉目,越觉得有种不一样的感觉在,尤其是刚刚叶清婉害羞带怯看自己的那一眼,让他顿觉风月楼的花魁都有些索然无味了。

  一把拉了叶清婉的手,肖知鹤带着她向着府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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