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马革裹尸还

  新任虎头关主将很奇怪,第一怪自然是一人单挑关内所有将领,第二怪则是怪在其凡事镏铢必较。




  新主将写了一本多达二十万字的书,发放给军中每一位士卒,要求所有人务必谨记于心。那本书上,规定了在军营中的一切事物,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甚至连什么时候上茅厕,茅厕又该建在何处都写得一清二楚。




  这无疑让人感到匪夷所思,但没有人因此反抗。没法子啊,咱们这位主将可是一个人单挑了整个关口的将领,就算有不满,也得打得过再说。




  虎头关内,赵显徽抬起手臂,任由白羽鹰落下。他将一张纸条绑在小羽腿上,然后摸了摸其羽毛,再振臂让其飞走。




  送出密信后,赵显徽便无事可做了。只要不开战,虎头城这种边关重城除了训练,就只能出城绞杀马贼。




  可马贼又不是野草,割了一茬又长一茬。凡是未到千人的马贼,都是舍不得杀的。




  赵显徽闲来无事,走上了乡间小道,不知不觉来到一处名叫杏花的村子。




  边境的百姓没点血腥往往很难活下来,不说那些在荒漠中以劫掠为生的马贼,西域吐蕃游骑常年光顾,轻则将粮食财物劫掠一空,令人发指的是他们不光抢东西,杀人放火更是无恶不作。落到他们手里,被一刀毙命那都是轻松的死法。




  当然,秦军之中一样有这类人,折磨人的手段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例如虎头关褚候虎这位沙场猛将,就有过将一位西域公主抱在马背上凌辱至死事迹。虽有勇猛过人之武力,却在朝野毁誉参半。




  这些年来,秦军和西域游骑一旦遇上,若双方人数相当,只会以一方全军覆没告终,绝无收纳俘虏一说。




  赵显徽当然不希望看到百姓受苦,也不愿去残害他国无辜百姓。但有些事不是一个人能决定的,赵显徽也只能履行自己的职责,尽量做到问心无愧。




  秋风萧瑟,田间稻谷已收割一空,有三三两两的妇人带着孩子,提着篮子,拾取麦穗。




  这种遗落在田间的麦穗无人管制,谁捡来便是谁的。赵显徽小时候就经常和母亲在田间拾取,往往一天能捡到俩篮子,筛糠过后,能有俩大碗白米。




  赵显徽看得出神,竟没发觉身边站了个孩子。那孩子估计有个很爱他的母亲,扎了俩个羊角辫,很是俏皮可爱。




  小丫头直勾勾盯着赵显徽,也不知是好奇这个陌生人,还是担心对方抢夺麦穗。




  赵显徽回过神后,看着小丫头,却不知说什么好。




  于是小丫头跑开了,去到田间一位妇人身边,在其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




  妇人抬头看向赵显徽,见是个相貌姣好的公子哥,便大声喊道:“公子可是寻人?”




  赵显徽微笑着摇摇头,“闲来无事逛荡至此,想起了小时候和家人拾麦穗的日子。”




  “原来公子也是吃过苦的人。”妇人调侃道。




  生活在边境的百姓,大多性情豪爽,不像江南女子那般娇羞惹人怜,这里很难看到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风流韵事,却能让人感到心胸开阔。




  赵显徽向妇人讨要了半碗茶水,然后帮忙拾取了半篮子麦穗,让妇人和小丫头能早些回家。




  妇人邀请赵显徽去家中歇脚,赵显徽担心妇人家里汉子记恨,便婉言拒绝了。




  “我家男人啊,早些年在边境弄了个茶摊,结果遇上一伙儿马贼,死了。所幸还有鸭蛋儿陪着我,不然早就跟着去了。”妇人眼眸微垂,满是哀伤。




  赵显徽看得出神,等回过神后,便告辞离去,径直回到虎头关。




  今天虎头关副将褚候虎要去绞杀一伙儿马贼,人数已经达到两千。这在边境绝对属于顶尖马贼团伙,一般边军都不会轻易招惹。




  然而褚候虎只带了七百人,一律轻甲佩刀,人手轻弩,却只配三支弩箭。任凭你箭术再高超,也不能多带。




  就在褚候虎要带人出关时,赵显徽却出现在关口,拦住去路。




  哪怕对方的年纪才二十出头,可既然有着无人能敌的武力,便叫人打心眼佩服。




  赵显徽要了一套和普通士卒一样的甲胄,却没要佩刀和轻弩,而是拿来了一柄长刀。




  刀是前不久秦王府谍子送来的,曾经隶属于南刀邓茂,用的材料乃天外陨石,削铁如泥。




  邓茂说要带着红芈返回草原,让她魂归故里。这刀就当他留给赵显徽最后的礼物,以后会不会再回中原,就不知道了。




  当初黑幺十三叔精心打造的双锏,赵显徽没有再用。那东西看似适合他,真正用起来其实不然。所以他将双锏给了鲁元恭。




  赵显徽翻身上马,理所当然的取代了褚候虎的领头位置。




  没有豪言壮阔的鼓励言语,只有挥舞马鞭的清脆声响,然后七百骑冲出关口,直奔马贼窝点。




  ......



  说起西北,中原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秦王府,却少有人记得有个地方比秦王府更加偏向西北。在这里,有着一地俩都护,有天下第一险关玉门关,与守阳关遥相呼应,共铸钢铁壁垒,更有十万铁骑,战力比肩秦军和两辽军。




  北庭都护,守阳关主将窦周公老将军屹立城头,视野的尽头是一条黑蛇长线,由数万西域游骑组成。




  就在三天前,突厥吐蕃同时出兵攻打陇右道,曾经号称能以一地战一国的陇右,却要同时面对俩国压境。




  何谓黑云压城城欲摧?约莫就是如此了。




  窦周公抬头看向天空,有白羽鹰盘旋。




  窦周公抬起手,那头正是属于赵显徽的白羽鹰如利剑般猛然刺下,稳稳当当扎在老将军手臂上。




  已经满头华发的老将军手臂纹丝不动,他取下白羽鹰脚上绑的密信。




  信上只有简简单单一句话,“陇右之后有王府。”




  老将军将密信放入嘴中,囫囵吞下后,豪迈大笑道:“陇右之后有王府,臭小子,好意老夫心领了。”




  陇右之后有王府,是赵显徽劝老将军退至山南道,有二十万秦军,吐蕃突厥俩地寸进不得。




  老将军当然可以退,但他绝不会这么做。陇右甲士可以退,但是生活在这里的俩百万户百姓怎么退?




  既然成为了保卫一方的将领,自当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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