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袖子擦掉眼泪,冲他点了点头。
“大家都以为我是贤贵妃所出,事实上,我的亲生母亲是个宫女,生下我就被赐死了,我自幼便养在贤贵妃宫里。”
我震惊地看着太子,不明白他为何要把这则宫中秘闻告诉我。
他面沉如水,无波无澜地继续说:
“说是养着,但其实并没有人管我。父皇也甚少来看我,唯一照顾我的奶娘陈嬷嬷,也在我七岁那年生病死了。
我从小便觉得贤贵妃对我与其他孩子不一样,她讨厌我,看我的眼神里也带着嫌弃。
有时父皇来了,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我则是多余的那个。
后来,我猜到自己并非贤贵妃亲生。那时我最爱做的事就是气她。
在我十一岁那年,她也难产死了。
再后来,大皇子夭折,我被立为太子,搬出了宁安宫。
现在,我已经记不清贤贵妃的样子了,但却摆不脱她对我的影响。
我不纳妃,也不喜与人亲近,更不与人接触。
相比起来,上官大人陪你长大,这份温情,虽然他不在了,却会伴你一生。”
我注意到他用的是我,不是孤。
原来太子疏离冷漠的外表下,埋藏着这么深的童年心理创伤。
我盯着他古井无波的眼睛,心情复杂。
不明白他为何不惜自揭伤疤,来安慰我的丧父之痛。
他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道:
“我有时宁愿出生穷苦人家,至少有父母关爱。也因此,我反对改革。
历史上,哪次改革不是以鲜血淋漓、尸横遍野为代价?哪次改革受苦的不是底层百姓?
我不反对改变,但要循序渐进,有朝一日,你会明白。”
太子一口气说了很多,他的表情平静冷漠,我的心里却波澜起伏。
我看着太子依旧冷峻的侧脸,心里似有暖流涌过,不可否认,他会是个好皇帝。
他虽外表看起来冷冷的,却同情弱者,心里装的是大爱与情怀。
他虽然杀了我父亲,但我为父报仇而杀了他,真的是为民造福吗?
一时间,我的坚持有些动摇……
可不报仇,我又能怎么办呢?
……
太子伸出手,轻轻地慢慢地拍了拍我的头。
动作甚是僵硬。
我抬起头,对上了他的眼神。
有伤感、有真挚、有怜爱,还有一些,我看不清的东西……
站在风中,我凌乱了。
7
半个月后,太子的生辰宴,我盛装出席。
“太子殿下,今日我不请自来,是手绘了一幅水墨丹青,想赠予殿下,祝太子殿下福寿连绵、安康顺遂。”
我呈上卷轴,一幅栩栩如生的山水画在太子面前徐徐展开,画下附诗一首:
“天容水色聊同夜,
罗浮山下已三春。
万户春风为君寿,
坐看沧海起扬尘。”
“果然是京城第一才女!”周围响起一阵抚掌声与惊叹声。
太子目不转睛地端详水墨丹青,唇角浅笑,嘴上却是不留情面:
“孤向来不喜爱字画这些,下次别瞎费这些工夫。”
说罢就要随手把卷轴丢给管家。
手举到一半却又收回,默默把画卷扎好,藏于袖口中。
我不禁莞尔。
席间,我借如厕之机,悄悄离开,潜入太子书房。
父亲的12项虚构罪名,太子不会凭空得来,定有人献策。
只要献策就会留下蛛丝马迹。
找到来往书信,就能还父亲一个公道。
顺藤摸瓜,我想知道构陷父亲的究竟有谁。
一番查找后,我在太子书架暗格深处,发现一个藏有书信的匣子。
其中一封,列明了父亲的12项罪名。
我仔细辨认,
信上熟悉的字迹却让我脸色发白……
我悄悄将书信卷成字条,塞入了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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