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尸体的DNA对比结果出来，张队满脸苍白：

　　「韩法医，凌迟案尸体的DNA鉴定结果出来了。」

　　「你先看一下这个吧。」

　　张队沉重的脸色,让妈妈看了有些不解。

　　「从生物学关系上来说，他是你的女儿。」

　　妈妈僵硬地接过文件，

　　「换句话说，她是韩文斌的姐姐韩笑笑。」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怎么可能是我女儿呢？」

　　「你这个报告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吧!」

　　妈妈猛地抓住张队的衣领，不断朝张队追问。

　　张队同情而又惋惜地看着她，

　　「韩法医，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

　　妈妈发了疯地冲向停尸房，却撞倒了刚赶过来的弟弟。

　　「啊！妈，你干什么呀！撞到我了！」

　　弟弟大叫一声，但妈妈就像没听见一样。

　　妈妈疯一样地掀开裹尸布。

　　愣愣地盯着我残缺不全的尸体，还有那块眼熟的胎记。

　　她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呆愣着呢喃否定：

　　「为什么……会这样……」

　　这时，弟弟走了进来，丝毫没察觉到妈妈的异样：

　　「这么恶心的尸体，怎么还被保存到现在呢？赶紧处理了吧！」

　　「也不知道到底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落得这个下场啊。」

　　他不耐烦地拉了拉妈妈的手，

　　「喂,妈,咱们赶紧走吧,待在这里真晦气。」

　　妈妈终于绷不住了，一把打掉了弟弟的胳膊，

　　「够了！你给我闭嘴！」

　　10

　　突然歇斯底里地怒吼。

　　妈妈脸上的泪水混成一团,不知是悔恨还是心痛。

　　弟弟被吓得一愣一愣的：

　　「妈,你这是怎么了？你是疯了吗？我是你儿子啊！」

　　张队这时也赶了过来，严肃地跟弟弟解释：

　　「小斌，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接受，但你需要知道真相。」

　　「这个尸体，是你姐姐，韩笑笑。」

　　弟弟愣了愣，朝他翻了个白眼,一脸鄙夷，

　　「你们有完没完啊，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妈，你快跟张队说说，让他别开玩笑了！」

　　谁知，妈妈瞬间破防，连扇了弟弟好几个巴掌。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弟弟还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惹毛了妈妈。

　　「妈，你打我干什么呀!我招你惹你了!」

　　在一旁的张队见他们越吵越不像话,大声呵斥道：

　　「够了！你们别吵了！」

　　但二人并没有停下,张队无奈,只好叫来其他人把他们分开。

　　多年来，我一直盼望着,他们可以得到应有的惩罚。

　　没承想,他们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打起来。

　　「不过就是一个死了的姐姐吗？你也至于这样！」

　　「反正不过就是个扫把星，活着不知道给人带来了多少晦气。」

　　我飘在停尸床上,冷眼看着他们狗咬狗。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难怪一直说家是要互相理解的。

　　毕竟,有时候也需要狗咬狗缓解压力呢。

　　11

　　看着他们的样子，张队长也不好受。

　　谁也没想到受害者，就是同事韩法医的女儿。

　　好在张队不断过来劝说，妈妈和弟弟才没再这么吵打下去。

　　张队找到了妈妈，想询问一些信息：

　　「韩笑笑遇害的那一天,有什么比较异常的状况吗？」

　　听到这话，妈妈想到了当时我的异常，只觉得毛骨悚然。

　　原来，那通求救电话是真的。

　　「妈，我好痛。救我！」

　　我在濒临死亡的状态下给她打电话，

　　但凡当时她在乎我一丝一毫，我也有一点活下来的希望。

　　可讽刺的是,另一头的她只是一昧地责骂我：

　　「贱丫头能不能别用她的破手机给我打电话了。」

　　「烦死了，不知道又耍什么花招。」

　　「你姐姐她心眼多，爱撒谎。咱们别管她就行了。」

　　妈妈喃喃自语，自顾自靠着墙角坐下来，捂住了脸哭泣着，

　　「笑笑，妈妈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啊。」

　　「怎么会这样！」

　　我的灵魂从头到尾,看着这场闹剧,却也觉得无比讽刺。

　　活时，你不愿看到我。

　　死了，又在我面前哭哭啼啼。

　　张队看妈妈情绪不稳，也不好再多问。

　　最后弟弟骂骂咧咧地独自回了家。

　　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觉得妈妈就是在发疯。

　　留下来的妈妈一个人在停尸间里道歉。

　　「笑笑，妈妈对不起你，妈妈真的不知道…」

　　她哭得泣不成声。

　　说话的声音都在发颤,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真想拍拍这张虚伪的嘴脸。

　　如果可以,我也想跟她讲讲,我这些年受到的委屈。

　　她除了生下我，她为我养育过什么？

　　除了磋磨我，给予我一次又一次地伤害之外,还有什么？

　　但没想到，他们该来的报应，比预想之中来得更快。

　　12

　　阴暗的楼道内,一抹黑色的身影独行。

　　弟弟一路上不停地骂骂咧咧。

　　「什么东西，死就死了，搞得妈妈疯疯癫癫的，晦气！」

　　「自己没本事，死了都是活该。」

　　他走着走着，总觉得哪里有视线在看着自己。

　　但是回头,却又看不见任何人影。

　　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加快了脚步。

　　没成想，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把他网了个结结实实。

　　「啊――」

　　只听他一声惨叫。

　　黑暗中，几双手死死地拉住了他，并死死地堵住了他的嘴。

　　「别动，再动先弄死你。」

　　借着月光,弟弟这才看清了周围的状况。

　　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往他嘴里塞了破布，结结实实地捆住了他。

　　「长得可真白净，这小屁股，秀气。」

　　「一个男的屁股这么翘，大半夜的在外面瞎晃悠，可不是欠的吗？」

　　他们舔了舔嘴唇,兴致勃勃地看着这张可口的脸。

　　就在这时，拐角传来了声音，超近视的大爷拄着拐杖走了过来：

　　「吵吵什么，大半夜的，不要命啦。」

　　「这是老虎吗？这么大的网，喔唷，还是活的！」

　　「兄弟，你们胆子真大。大半夜的抓了只老虎，也不怕它吃了你。」

　　「哪能呢？这只老虎啊，可是善良的很呢。」

　　他们哄堂大笑。

　　「大爷你先回去呗，这老虎要是伤了你可不好了。」

　　弟弟只能「唔唔唔」地叫着，眼里满是惊恐。

　　「啊啊――」

　　一声比刚才更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

　　他们百般怜爱，用手中的器具蹂躏着弟弟的双腿之间。

　　任凭他怎么挣扎，也只是无济于事。

　　就算喊破了喉咙，也没人会来救他。

　　毕竟，妈妈还在停尸间忏悔，压根没打算回家。

　　13

　　他们满意尽兴后，直接把晕死过去的弟弟抛弃在荒郊野外。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的头也是在荒郊野岭被人找到的。

　　发现我的，是一个拾荒老汉。

　　半颗头从土里露了出来，露在外面的半张脸,被割下了皮，只剩一层薄薄的红色皮肉。

　　半边嘴咧开，露出了惨白的牙齿。

　　眼球外露,十分吓人。

　　张队带妈妈赶来时，头颅的腐臭味已经很大了。

　　妈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跌坐到地上。

　　「都是妈妈的错，是妈妈对不起你。」

　　「只要你能回到妈妈身边，让妈妈做什么都可以。」

　　她悔不当初,痛苦不堪的样子，好像我真的是她最重要的人一样。

　　然而发现我的头颅后没多久，警察在附近又发现赤裸晕死的弟弟。

　　只见他双腿间一片血肉模糊,红彤彤一片。

　　那个晚上经历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可怕。

　　更重要的是他的命根子被活生生地切了下来。

　　「别碰我！滚开啊。」

　　弟弟尖叫着醒来，

　　是的，从那天开始弟弟就疯了。

　　他不再和任何人交流，像个野人一样。

　　妈妈把能请的护工都请了个遍，可是没有一个人敢靠近弟弟。

　　连请来的心理治疗大师都直摇头：

　　「病人的心理创伤太严重了，估计这辈子都会疯疯癫癫了。」

　　自从他疯癫后，不是尖叫就是暴打！

　　「啊啊啊啊――」

　　弟弟又暴躁起来了，薅着妈妈的头发，就是一顿打。

　　「你个小兔崽子，还不嫌烦，我就是欠你的。」

　　「我是造了什么孽，才会生出你这么个玩意。」

　　只见她抬手直接给弟弟几巴掌，一脚踹倒在地。

　　不满的同时，还有几分嫌弃。

　　妈妈明白自己，不能再这么养着他了。

　　不然,早晚疯癫死得是她。

　　而杀害我的变态男人很快被警察抓到了，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残忍地杀害我，只是下意识觉得他和妈妈有关系。

　　14

　　经过警察的查证，这男的暗恋妈妈很久了。

　　变态男人叫江安，和我妈是大学同学。

　　之前恬不知耻的追求过妈妈，

　　不过像他这种长相丑陋还小眼界的男的，妈妈根本瞧不上。

　　后来妈妈嫁给了我的爸爸，他就一直怀恨在心。

　　于是，他将自己所有的恶念，都倾注在我的身上。

　　「哈哈哈――」

　　他抓着警察的手，癫狂大笑。

　　「如果能重来，我只会做的更彻底。我会将这两个小屁孩的头全都割下来。」

　　「我喜欢你，我把你的孩子杀了。以后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妈妈气不过，上前直接几拳头打在江安脸上。

　　将他打了个头破血流后，直接一脚踢倒在地。

　　「呸,你个不是东西的玩意。」

　　「你个猪狗不如的畜生，你怎么下的去手的。」

　　他故意激怒妈妈，想再享受一下疯狂又刺激的感觉。

　　「她临死前，还在苦苦哀求你救她。」

　　「哈哈哈！可惜你根本不在乎她。」

　　妈妈声嘶力竭反驳，死死地掐住江安的脖子。

　　「不可能，你胡说。我怎么会不在乎我女儿的死活呢？」

　　「还我女儿命来，我要你给她陪葬！」」

　　伴随着痛苦的嘶吼声,江安被掐得喘不上来气。

　　妈妈彻底失控了，似乎比他还疯癫。

　　眼看江安就要断气时，在一旁看热闹的警察急忙将两人拉开。

　　「差不多了，差不多该走了。」

　　妈妈被带走时，依旧红着眼睛，紧紧攥着拳头。

　　要不是警察拦着估计她要活撕了江安。

　　随后，我的灵魂随着警察来到了江安的家里。

　　15

　　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当即扑面而来。

　　在他家的地下室里,竟然还放着一具具干尸。

　　放眼望去，都是他通过在网络上诱骗，或者是直接绑架而来的女性。

　　原来他从来都没有停止作恶。

　　更让我惊讶的是，他家里有很多张妈妈年轻时候的照片。

　　变态江安固执地认为，只要除掉我，妈妈最后就会跟他在一起。

　　怪不得他要绑架虐杀我，因为我和妈妈长的太像了。

　　甚至他还把凌迟我的录像，保存了整整几个g。

　　在电脑上不停地看着我被放血的视频，以此为乐。

　　一旁的警察翻看着江安的日记。

　　越往后,脸色越凝重，眉毛紧皱在一起。

　　他合上了日记，似乎不愿意再继续看下去。

　　「妈的，太没人性了。」

　　「这么残忍的玩意，就应该千刀万剐。」

　　我飘上前一看,上面记录着凌迟虐杀我的全过程，

　　细致到，每割几刀，我出现了怎样的反应，他全都有记录。

　　「我准备在她脸上割上上百刀，再让她流尽最后一滴血而亡。」

　　「完事之后，我会把她放进福尔马林里，做成一件艺术品。」

　　「哈哈，想想就痛快。」

　　妈妈看到日记后彻底崩溃，发出痛苦的尖叫声。

　　「笑笑，我的笑笑啊！」

　　「是妈妈不好，那天我不该抛下你不管。」

　　「我给你跪下好不好，你回来吧。」

　　妈妈一下跪在了地上，虔诚祈祷。

　　我看着妈妈歇斯底里的模样，内心毫无波澜。

　　江安的作恶多端是原罪，可是妈妈的偏爱加速了我的灭亡。

　　这种不公平的起点，一开始就是个悲剧。

　　16

　　因为情绪太激动，妈妈休克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彼时的妈妈面容憔悴，像是丢了魂似的。

　　我的葬礼上,只有妈妈孤零零的为我烧着纸钱。

　　她跪在墓碑前，望着我的黑白照片，痴痴呆呆傻笑。

　　雨开始下了起来，刚开始淅淅沥沥的，后来居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笑笑最害怕打雷了，她晚上肯定会睡不好觉。」

　　「妈妈知道你心里有怨恨。可是妈妈真的已经后悔了，你就回来看看妈妈好不好。」

　　「妈妈没有你，还怎么活下去啊！」

　　明明从小到大,我在她心里永远低人一等。

　　明明她一直都在偏爱弟弟。

　　可是现在她居然能说出后悔了。

　　何必呢，又有什么好后悔的，反正我死了。

　　「宋女士，天色太晚了，不如你早点回家吧。」

　　一位好心的警察走上来劝解着，试图扶着妈妈回家。

　　「我的孩子埋在这里，我不能走。」

　　说罢，悲伤过度的她愣愣地倒在地上。

　　等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在医院里。

　　「我要找笑笑，我要找她。」

　　她在病床上哭着挣扎着要爬起来。

　　明明是一副可怜至极的模样，让旁人看了都忍不住心疼。

　　可我此时的心已经不会再为触动。

　　要是有下辈子，千万可别再做我的妈妈了。

　　17

　　自那以后，她每天疯疯癫癫地自言自语，

　　谈论着我小时候的事情，对着空气跟我道歉，

　　「笑笑五岁就学着给妈妈做饭，妈妈那时候还生笑笑的气，现在想想那真是妈妈吃到过的最好吃的饭。」

　　「笑笑的班主任还来找过妈妈，说笑笑一直都是班里的班长，年年都是三好学生。」

　　「要是笑笑还活着，我们一家人一定会过得很幸福。」

　　明明这东西她以前都看不上眼。

　　现在倒是珍惜起来了，是不是太晚了呢？

　　葬礼后,警察向检察机关移交了全部证据材料。

　　安安市法院正式受理此案,并两日后进行宣判。

　　而凌迟案件的细节被一点一点披露在了网上。

　　看到案件的人全都愤怒不已，

　　所有人都知道，曾经有一个叫韩笑笑的女孩,被魔鬼祸害过。

　　江安罪该万死。

　　一转眼就到了开庭那天。

　　庭审现场,法官，公诉人，还有许多受害者的家属。

　　最后江安被判了死刑，缓刑4日的执行。

　　他竟然还不服气，当庭上诉，并且还挑衅地看了妈妈一眼。

　　「我要你死！」

　　「你这个混蛋！下地狱去吧！」

　　妈妈气不过，不知从哪拿了一把刀朝着江安刺了过去。

　　刀刀都下狠手。

　　她已顾不上自己身上沾满了江安的血。

　　只想让江安偿命！

　　只可惜，一个人的死，永远唤不回另一个人的生。

　　「啊――杀人啦！」

　　法庭里,其他人吓得惊声尖叫，立马躲得远远的。

　　就连一向严肃规整的庭审记录,也不得而中断开了记录。

　　人一旦疯狂起来，是无所顾忌的。

　　18

　　很快江安没了生气，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江安被确认当场死亡。

　　这么死掉，还真是便宜他了。

　　妈妈被当场逮捕。

　　由于当庭行凶，造成恶劣的社会影响。

　　已构成故意杀人罪，被判了有期徒刑。

　　无法想象一向注重自己名声的她，以后该怎么在这个社会立足。

　　她被压到警车上时，边哭边笑：

　　「笑笑，妈妈做到啦。」

　　「妈妈没有让你白白离开，我为你报仇了。」

　　她疯言疯语的模样,着实有些可怜。

　　可是啊，这世间可怜的人太多了。

　　谁都能得到一点同情。

　　唯独她不行，就让她在监狱里，慢慢忏悔吧。

　　再后来，

　　疯疯癫癫的弟弟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在那里，没有人会对他客气，也没有人会照顾，包容他。

　　他被精神病人联合欺负，打骂，

　　时不时还会被按在马桶里喝「水」，过得生不如死。

　　可即便如此,相比于他们曾经给我带来的伤害,这根本不算什么。

　　受不了的他开始发疯，最后被人暴打一顿，

　　以故意伤人的罪名，用铁链拴住了铁床上。

　　几个精神病人用热水浇灌他的头部。

　　浇得他浑身难受，想躲却怎么也躲不掉。

　　因为他的辱骂,被浇了好几遍。

　　直到他被浇得没了力气，企图挣脱却被紧紧地束缚住。

　　直到那滚烫的热水滴从他的脸上划过。

　　体会到一种，被灼烧的痛苦。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不停地朝着身边的人求饶。

　　可是已经迟了，他早已经被开水浇得面目全非。

　　受尽了各种委屈后，他终于受不了从医院的十楼一跃而下。

　　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但这些都和我没什么关系了。

　　19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犯的错买单。

　　他也该为自己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

　　疯疯癫癫妈妈在监狱里经常幻想，

　　如果我真的能大难不死，她愿意用自己余生来换我平平安安。

　　可惜没有如果。

　　即便有现在想对我好，真的一点用都没有。

　　我渴望的母爱，并不是是非扭曲，占有欲极强的爱，

　　也不是毫无原则，习惯用溺爱将孩子推入深渊的爱。

　　而是教孩子明辨是非，有正确三观的爱。

　　可惜这些，她一样都没有做到。

　　最后我的灵魂随着风消散而去。

　　这辈子，我们亲人一场，缘尽于此。

　　如果有来世，千万别再遇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