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半年,陆鸣恢复了视力。
影帝颁奖典礼上,他缓缓摘下墨镜。
对着台下万千粉丝,露出那双迷人双眸。
「我今天能获得这个奖项,首先要感谢我前女友苏宜。」
「感谢她在我成为盲人时选择抛弃我,另择高枝。」
「而我真正需要感谢的人,是帮助我恢复光明的未婚妻季可可。」
姐姐不服,当街拦下陆鸣理论。
结果,我姐的咖啡馆被砸。
姐姐下跪祈求,姐夫却被打断了腿。
就连我年迈的父母都不放过。
小混混将门口喷油漆恐吓,将老人家双双气病住院。
终于,陆鸣查到他的眼角膜是身患癌症的我捐献的。
他发了疯一样的跪求见我一面。
姐姐冷冷告诉他,
「苏宜的骨灰罐不是被你亲手砸了吗?」
1.
「苏宜呢?她躲着没脸见我了?」
姐姐张张嘴,却又犹豫了一下,
「她。她现在不方便。」
我的傻姐姐啊。
这个时候竟然还记得遵守承诺,记得我临终前交待她的话。
我看着这样的姐姐,心口钝痛。
我那时怕陆鸣因为我的死而伤心,叮嘱姐姐要在一年我下葬之时再告诉陆鸣我的死迅。
陆鸣看到姐姐迟疑的表情,嗤笑出声。
「你别替她辩解了。」
「我看她是没脸来见我吧。」
「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内叫她来见我,跪下来求我,兴许我会看在往日情份上既往不咎。」
姐姐更生气了,她哽咽着替我鸣不平。
「我妹妹没有做错什么,她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反而是你欠她的一辈子也还不了。」
陆鸣一脸不耐烦,冲保镖挥手,
「把她赶出去。」
「记住我说的话,三天内我若是没有见到苏宜跪着来求我,我会让她付出代价的。」
2.
很快三天时间过去了。
姐姐店里来了一帮黑衣人。
他们一进来就将客户赶了出去,声称要清场。
很快就有一个美艳的女人被前呼后拥着走了进来。
她的双眼前覆盖着一条黑纱,手握导盲杖。
脸上虽带着和善的微笑。
说出来的话却是冷漠无比,
「听说这家店,是苏宜家开的?苏宜她人呢?让她给我滚出来。」
我姐闻声从后台跑出来,有些疑惑上前,
「我妹妹她不在,我是苏宜的姐姐,这家店是我开的。你有什么事吗?」
来人依然保持着微笑,握着导盲杖上前一步,
「忘了自我介绍,我是陆鸣未婚妻季可可,我替陆鸣来收利息来了。」
她这一说话,我也才想起来,
这个女人就是电视上的那个,自称把复明的机会让给陆鸣的季可可。
姐姐一听她的身份,立刻就生气地质问她,
「这位姑娘,话可不能乱说,明明是我妹妹将眼角膜捐献给陆鸣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能睁眼说瞎话,这样往自己脸上贴金?」
季可可听我姐这样一说,脸色大变。
她沉下脸,厉声叱责,
「你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外人诋毁我,胡说八道?给我砸,狠狠的砸!全都给我砸烂。」
她身边的黑衣男人一顿,上前拦了一下,
「陆总只说让我们来吓唬他们一下,没说真动手。」
季可可一脸的不耐烦,
「怎么,我说的话不好使吗?别忘了下个月我和你们陆总马上就要结婚了,到时候我可就是你们的陆夫人了。」
黑衣人稍一迟疑。
挥挥手让一群人冲进来就砸。
一时间,店里一片混乱。
无数漂亮的杯碟被砸碎。
桌椅被掀翻在地。
漂亮的雕花玻璃全部被砸成碎片。
满目狼藉。
姐夫第一时间跑出来,保护住姐姐,并打算报警。
结果手机也被众黑衣人夺走,狠狠摔碎在地。
我在一旁心急如焚,却一点也帮不上忙。
不敢相信陆鸣竟然会这样对我。
就算我没有如他所愿,现身与他对质,他也没有权利这样欺负我的家人。
姐姐尖叫着,冲出去与他们对质,
「叫陆鸣来,叫陆鸣出来,我要问问他,我妹妹究竟哪里对不起他,他凭什么这样恨我妹妹?」
姐姐哭喊着,情绪起浮很厉害。
「凭什么?嗤,你说凭什么?」
季可可像是听到了什么听笑的笑话,大笑起来。
「就凭你妹妹忘恩负义,抛弃眼盲的陆鸣,就该死。」
「更何况你还在这里胡说八道,胡乱造谣。」
姐姐气不过,上前理论,
「我没有胡说八道,我也没有造谣,陆鸣的眼角膜就是我妹妹捐献的,这是事实!」
姐姐话音刚落,一个响亮的巴掌就扇在我姐姐的脸上。
这一掌用了十足的力气,把没有防备的姐姐扇得跌坐在地。
我在一旁满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季可可。
明明是盲人,怎么会打人打得这么精准。
姐夫冲上前,直接扇了季可可两个耳光。
「敢打我老婆,我跟你拼了!」
季可可被打吓得后退几步,尖锐地大叫起来,
「都站着看什么,给我上去打他,往死里打,打死算我的。」
黑衣人一拥而上,将我姐夫架起来打。
姐夫寡不敌众。
生生被这帮家伙按在地上殴打。
很快嘴角渗出了血。
姐姐急坏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冲着季可可哭喊,
「别打了,别打他了。我错了,求求你们别打他了。」
可是季可可大手一挥,
「给我连她一块打,我可是未来的影帝夫人,我受的委屈必须让他们十倍来还。」
姐姐没办法,只好扑上去护着姐夫,却也被踢了好几脚。
姐夫急红了眼,向着季可可冲了过来,
「你们这些畜生,我跟你们拼了。」
结果旁边一棍砸下来,姐夫的腿被生生打断了。
正在这时,陆鸣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怎么回事?」
季可可一听到陆鸣的声音,立刻也跌倒在地,装模作样的捂着脸。
「陆鸣哥,她打我。」
听到季可可的声音,陆鸣一脸焦急上前。
他弯腰季可可扶起,厉声问道,
「谁动的手?季可可是我的未婚妻,我看谁敢动她一个指头。」
姐夫也跌坐在地上抱着腿。
姐姐跑过来,抱住姐夫。
「姓陆的,你是畜生吗?我妹妹对你如何,你心里不清楚?你派人来我店里砸东西捣乱,还打断我老公的腿,对得起我妹妹吗?」
陆鸣看了看店里的一片狼藉,蹙眉问道,
「我不是让你们口头警告吗?怎么就动手了?」
季可可一下扑到陆鸣的怀里,抽泣道,
「都是我不好,看不到路,不知道怎么无意间撞到了他们,被打了。」
「我的眼睛要是看得见,我也不会这样子。」
季可可假假的哽咽道。
陆鸣听她一说,脸上闪过愧疚的神色,软了口气,
「那也不能打人,把人打伤。」
季可可不服气地争辩,
「是因为他们先打了我,你的人气不过,替我出头才把店给砸了的,对不起陆哥哥,都是因为我。一想到苏宜之前那样对你,我就替你愤愤不平。」
陆鸣无奈叹气,又心疼地拍了拍季可可的背,
「没关系,打了就打了,砸了就砸了,我又不是赔不起。」
「倒是你,替我受委屈了。」
他转头看了看我姐和姐夫,冷声问道,
「苏宜那个胆小鬼,还是不敢出来见我吗?」
「我已经给你让了三天时间了,你告诉苏宜,如果再不来见我,后果可比这严重得多。」
「毕竟,做错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叫她滚回来见我。」
姐姐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陆鸣,
「苏宜真是瞎了眼,临死也要为你打算,为你着想。早知你是这么一个是非不分,轻信谎言的混蛋,我妹妹就是死也不会将眼睛留给你的。」
陆鸣踢了一脚地上的碎片,嗤笑道,
「苏小姐,麻烦你搞清楚一点,将珍贵的眼角膜资源让给我的那个人是我的未婚妻季可可,而不是你妹妹苏宜。」
「我来不是听你在这狗叫的,叫苏宜滚回来给我跪下道歉,我也许心情一好还会考虑既往不咎。」
他几步踱到了店门口处,随手就拎起了装着我骨灰的漂亮瓷瓶,用手掂了掂。
「如果苏宜再冥顽不灵,死不悔改,我就让她像这个花瓶一样。」
他把花瓶高高举起。
我惊呆了。
伸手想拦住。
可是我的手穿过了那只花瓶。
嘭!
花瓶应声而碎。
我的骨灰散落了一地。
3.
风吹进来,骨灰盘旋在空中,烟消云散。
我已没了归处。
陆鸣拍拍手,继续道,
「就像花瓶这样,死无全尸。」
姐姐和姐夫也惊呆了。
伫立在原地,久久回不了神。
陆鸣潇洒扔下了一张支票。
「这些钱算是赔偿。」
「今天的事,就当成一个教训吧,以后记得对我未婚妻要放尊重一点。」
「顺便告诉苏宜,她欠我的,我会一点点让她还回来。」
说完就在黑衣人的簇拥下,带着季可可扬长而去。
陆鸣这个渣男!
我简直不相信我的眼睛,气极败坏。
本想飘回到姐姐身边。
可是突然身体像被一阵吸力吸附。
不由自主地跟上了陆鸣。
像是被一条无形线捆绑在一起。
进到陆鸣的迈巴赫里,就看到他坐在那里板着一张冷脸。
「我的事情,以后你最好少插手。」
「我?」
我指了指自己,惊讶万分。
难道陆鸣能看到我?
「陆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实在是气不过,才想着替你出这口恶气。」
「当初苏宜卷走了你们全部的钱跑了,幸亏我陪在你身边,不然我都不敢想你会怎样的惨。」
「我也没想到他们下手这么狠,会把人打伤。」
季可可有些委屈地说着,配合着低声抽泣。
原以为陆鸣能怜香惜玉,安慰美人。
可是,他只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靠在座位上闭上了眼睛。
「我让人先送你回去吧,我还有事。」
车里气氛有低气压,我飘在车内,很是无聊。
看来,陆鸣对于我的事情,是真的非常生气。
可是我把钱还给陆鸣了啊。
当时我们全部的钱都由我保管。
在我决定给他移植眼角膜那些日子,我就把卡还给他了。
我左思右想,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其实我也不想当偷窥狂魔。
更不想跟在他们身边。
可是自从我的栖身之处被陆鸣砸了后,就变得不由自主了。
4.
车子停下来,季可可被另一辆汽车接走了。
陆鸣突然吩咐司机改道,
「去西郊矿业小区。」
我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不由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陆鸣竟然真的来到了那片老旧小区。
他下车后,径直往前走,很快就来到了一楼一户人家门前。
楼前圈了一片空地种菜,我爸妈正在菜园里聊天乘凉。
陆鸣站在不远的树下,久久看着我家出神。
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也许是想找我父母打探我的下落吧。
真的没想到陆鸣的执念这么深。
我还以为他会很快就把我忘记。
不过,现在记得我,也不是什么让我值得开心的事。
事情似乎往我完全预料之外的方向发展了。
我不知道中间什么环节出了差错。
我听到了我爸的大嗓门。
他躺在摇椅上,有些感慨,
「老婆子,你听说了吗?陆鸣那孩子现在当上影帝了,拿了大奖,成了大明星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看看我们。」
我妈在一旁坐着马扎择菜叶子,闻言抹了把眼睛,
「是小宜没有这个福份,哎。我们老个老的,大约也没那个福气吧。」
我爸继续感慨着,絮絮叨叨,
「当年,他们俩个小家伙多般配的一对呀,小宜又是个认死理的性子,在一起这么多年,临了却……」
我妈只剩一声叹息,
「哎!都是好孩子,都是我们的好孩子。」
5.
我和陆鸣是邻居。
父母都在一个单位工作,关系特别好。
我们也是从小就认识,在一起玩,一起长大。
后来陆鸣父母出事后,我家就领养了他。
爸妈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疼爱。
和我一样一视同仁。
所以,我们的感情一直非常好。
陆鸣那时总是骑着自行车载我一起上学。
我会从家里带了鸡蛋饼,一条条撕了在后座喂给他吃。
两小无猜的年纪,我们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
父母对于这件事,也是乐见其成。
毕竟都是从小养大的孩子,知根知底。
大家都说感情太久了,会趋于平淡。
可是我与陆鸣的感情,一点也不平淡。
反而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炙热。
大学我们相约考在一个学校。
我们在一起经历了很多。
上山下海,追逐夕阳。
在太阳初升时拥吻,在夜幕下的草坪上躺着数星星。
我曾不止一次地幻想着我们美好的未来。
在陆鸣决心投入演艺事业时,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追随。
我放弃了自己的专业,安心给陆鸣当助理。
帮他处理好一切事业上和生活上的琐事。
如我们所愿,陆鸣的名气越来越大。
在演艺界越来越有名气了。
陆鸣曾开玩笑和我说,这个世上再没有什么力量会使我们分开。
等到他拿到影帝那一天,就要向我求婚。
我们一同畅想未来。
可能是我们一路走得太过顺畅了点。
上天决定给我们来点挫折。
随着陆鸣越来越火,接得戏越来越多,他几乎连轴转。
我心疼他,不想让他这么累。
他却一脸欢喜,
「放心吧,趁着年轻,我要多赚点钱,给你想要的一切。」
我听了内心一片柔软,搂着他说,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好。」
在一次又一次赶进度连夜赶场拍戏时,陆鸣的车子出了车祸。
而他也在这次车祸中失明了,变成了盲人。
6.
演员这一行,一旦失明就等于前功尽弃了。
我整天四处奔波,替他寻找合适的眼角膜。
可惜想要找到匹配得捐献资源,要排队等好久。
几年,或者十几年。
陆鸣得知这个消息后,变得异常敏感自卑。
把自己天天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
抑郁又狂燥。
而偏偏在这个时候,我被查出身患绝症。
我将病情隐瞒了下来。
不忍在这个时期让他跟着我难过。
我甚至放弃了治疗。
想着把所有的钱都留给陆鸣治眼。
病情恶化得很快,医生告诉我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了。
我求了主治医生,让他停止治疗,帮我完成后续的眼角膜移植事项。
我决定活着的时候就将自己的眼角膜移植给陆鸣。
知道真相的姐姐抱着我哭,
「小宜,你有没有想过,你失去了眼睛,最后的那几个月该怎么熬下去?」
「不如,将来真有那么一天,你再捐献也不迟,姐姐一定会完成你的心愿。」
可是,我心疼陆鸣,多过关心我自己。
早一点让陆鸣看到光明,牺牲我自己又有什么呢。
为了陆鸣,我愿意。
姐姐死活不肯替我签字担保。
她只同意我做死后捐赠。
无法眼睁睁看着我在活着的时候将眼睛捐给陆鸣。
我只好一个人去了医院,苦苦哀求主治医生。
可是主治医生考虑到我的身体状态,死活不同意。
我就把我和陆鸣的故事讲给医生听,央求着。
几个医生却都摇着头劝我死后再捐,不然将要遭受双倍的痛苦。
其实他们说得很对。
最后的日子,我真的是在黑暗中煎熬渡过的。
生不如死。
可是,我以为我绝不后悔。
可是现在。
我竟然有些动摇了。
心好痛。
也好累。
7
我不知道陆鸣在看什么。
他就这样站了好久。
直到他的助手跑过来告诉他事情办好了,他才悄无声息离去了。
我虽然好奇,但更想见父母,但挣扎着不跟他走。
可能是我想见父母的执念太深。
这次我成功留了下来。
我依偎在父母身边,听着他们絮絮叨叨的说起往事。
虽然他们看不到我,但我内心无比满足。
傍晚时分,就见几个壮汉蜂拥而至冲入我家里。
他们二话不说,就将油漆倒在了我家大门上。
还用油漆写下了血债血偿的字样。
爸妈都被吓傻了。
他们一生都是老实本份的人,从来没见过这架式。
上前拉着那些人苦苦哀求。
这时我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夹在其中。
我以为我看错了。
仔细看去还真是当初给我做手术的那位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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