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七夕情人节,我去海洋馆兼职美人鱼。

  一袭蓝裙入水,手拿「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横幅,

  许多顾客都围在玻璃前打卡拍照,

  透过人群,我看见齐佳明正和导师的女儿孙薇薇一起甜蜜自拍。

  兼职结束后,领班结算了我的工资,

  她八卦的问我,

  「这下你终于凑够钱,可以给男朋友买礼物了吧。」

  我摇摇头,

  「不了,他不配。」

  1

  兼职回到宿舍后,我才收到齐佳明发来的微信——一张在实验室忙碌的照片。

  他说,「妍妍,我还差几个数据,七夕晚上吃饭可能去不了了。抱歉呀。」

  我根本不用点开照片,因为齐佳明上次找借口用的也是这张,

  他可能觉得我很蠢,又或者是很好哄吧,

  所以才如此反复践踏着我的尊严。

  透过桌子上的镜子,我看见额头的红包已经肿胀起来,

  我用手一碰,就疼的不行。

  三个小时前,我举着「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横幅在水里畅游,与顾客互动,拍照。

  在一个粉色手机的画面中,我看见了齐佳明的脸,

  他笑着搂住孙薇薇的肩膀,仿佛一对甜蜜情侣。

  我想看的更仔细一点,目光不断追随,

  可忘记自己还在水里,忘记水里还有玻璃,

  我一头撞上去……

  引得顾客们一阵惊呼,他们以为是美人鱼的新节目,纷纷鼓掌叫好。

  疼痛感带来的眼泪,也很快融入水中,

  没人知道,后来美人鱼是哭着表演完整场节目的。

  结束后,领班发了工资,

  她问我,「这下你终于凑够钱,可以给男朋友买七夕礼物了吧。」

  我摇摇头,「不了,他不配。」

  ……

  晚上九点,齐佳明打电话给我,声音中带着慵懒放松,

  像刚结束很难搞定的实验报告一般,

  「呼,累死我了妍妍,我刚忙完,现在在实验室吃个泡面。你在干什么呢?」

  我手中拿着礼物,站在一片漆黑的楼道里,

  嗓音甜腻的说着,

  「我在你实验室门口呀。」

  2

  齐佳明的声音明显紧张了,安静的空间里,我连他的吞咽声都听得很清楚。

  「妍妍,你听我说,其实……其实晚上导师请我们聚餐,我怕你生气才没告诉你。」

  我轻声反问他,

  「导师请你们聚餐,也包括情人节和导师的女儿去海洋馆约会吗。」

  被揭穿后,齐佳明的声音拔高,

  「你跟踪我呀,陆肖妍,你是变态吧。」

  意识到这么说有些过分,齐佳明又解释着,

  「孙薇薇无聊嘛,刚好她有两张海洋馆的门票,我就陪她去了,再说了,她是导师的女儿,我怎么拒绝嘛。」

  说完,他就让我在原地等他,

  「妍妍,今天是七夕情人节,我没忘,这是给你的礼物。」

  他跑的满头是汗,身上的气味不是汗臭,而是一股淡淡的茉莉香。

  我知道那是孙薇薇喜欢的香水。

  我没接礼物,而是将自己准备的一大袋递了过去,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

  齐佳明打开后,就愣住了,因为那里面全部都是他曾经送给我的东西。

  「还给你了,我们两不相欠。」

  「妍妍你什么意思?」

  齐佳明攥紧我的手腕,眼眶发红的逼问我,

  我也懒得和他演戏了,一把拆开他的礼物,

  「这是今天海洋馆给每个顾客送的玩偶,你拿这种免费礼物来敷衍我,真当我是个傻子吗?」

  盛夏时节,齐佳明冰冷的手指搭在我的手腕上,又一圈一圈松开,

  他苦笑问我,为什么不能理解他的处境。

  「如果要靠和导师的女儿谈恋爱才能毕业,那我成全你。」

  3

  分手后,齐佳明经常深夜给我发长篇大论的小作文,叙说自己以前有多愚蠢,多没边界感。

  他将这些毛病统称为:毕业焦虑综合症。

  他说自己没有优越的家庭和人脉,学业上未有建树,导师严格,生怕自己不能按时毕业,所以才接受了孙薇薇一次次的好意。

  他恳求我给他最后一次机会,我反手就拉黑了。

  可这天,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一接通,那头嘈杂的音响声就让我快要耳聋,

  「喂陆肖妍吗,我是齐佳明的兄弟,他喝多了,你能来接他吗?」

  我刚想让他们去找孙薇薇,就听见齐佳明在那头嚎啕大哭喊着我的名字,

  一遍一遍说着,对不起。

  犹豫之时,他朋友又发来一个小视频,看起来齐佳明很是狼狈的趴在地下,

  「齐佳明也不容易,就算分手了,也是朋友吧。你不可能看着他今晚死在酒吧吧。」

  「地址。」

  等我赶到时,就看见烂醉如泥的齐佳明,

  见我来,他眼睛亮了亮,趴过来,半跪抱住我的腰,

  抱得很紧,声音颤抖的说,

  「妍妍,你别离开我好吗,我把孙薇薇拉黑了,我以后再也不和她联系了。」

  我没说话,只是拖着他往外走,

  门推开,被风一吹,他清醒了许多,

  一直问我,能不能原谅他?

  我没说话,

  他就直挺挺的跪在酒吧门口,大声吼道:对不起,妍妍。

  来来往往的人都在看我们,我觉得丢脸,就点头敷衍的说着,好的好的。

  齐佳明露出憨笑,赶忙掏出手机,

  「妍妍,你再说一次,你不能变卦哦。」

  等我说完后,他就吐了自己一身,

  没办法,我只能扶着他去就近的酒店开房,

  刚进房间,齐佳明就一头栽到床上,呼呼大睡。

  此时,半夜两点,

  他的手机屏幕亮了,连续提示有三条新消息,

  我鬼使神差的解开后,就看见孙薇薇的对话框,

  她说,

  「算你赢了。」

  4

  我再往上翻看见他刚才拍的视频,画面中我一脸无奈的说着,好的好的。

  齐佳明说:「薇薇,我赌赢了,她答应和好了。」

  那一刻,我的血液疯了一样往头顶倒流,手指微颤,身子冷不丁打了一个哆嗦。

  原来,分手后的哀求认错道歉,全部都是和孙薇薇打的赌。

  胸腔被堵住,快要窒息,

  我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真傻,真蠢,

  我居然和这样的人渣,谈了一年恋爱。

  随后,我将所有聊天记录全部截图发给自己,然后去前台退房,将齐佳明扔在了马路上。

  第二天,齐佳明将我堵在了路上,他一脸不悦的问我,

  「你把我扔马路上什么意思,昨晚不是答应和好了吗?」

  我冷笑一声,鄙夷地看着他,

  「怎么,孙大小姐又给你指派了什么新任务?」

  话音刚落,孙薇薇就从身后蹦蹦跳跳追上来,亲昵的挽着齐佳明的胳膊,

  「哎呀,被发现了,那这游戏就没意思啦。」

  齐佳明有些尴尬,他的脸色极其难看,想拉着孙薇薇走,

  可孙薇薇像定在原地一般,一脸玩味戏谑的盯着我,

  「陆肖妍,你终于输了。」

  我也毫不客气地回敬她,

  「你从小到大就赢过这么一次。」

  齐佳明手一松,一头雾水的看着我俩,

  「你们认识?」

  5

  我和孙薇薇是一个大院长大的,但是关系一般。

  她从小就喜欢捉弄我,经常把虫子放在我的背上,把我吓哭。

  还嫌弃我整天捧着洋娃娃,梳麻花辫,装淑女。

  小朋友一起过家家的时候,大家都选我当公主,而她当侍卫,

  孙薇薇小小年纪不服气的问,凭什么,我也当公主。

  孩子王说,「你爬树下河最拿手,整天脏兮兮的,你的气质和公主有什么关系?」

  那是唯一一次,孙薇薇哭着跑回家。

  或许,从那时起,她就视我为死敌,

  只要我喜欢的,她都要抢走。

  后来,父母离婚,我搬走了,再也没有见过她。

  直到食堂那次偶遇,我俩都看上了最后一份红烧肉,才认出彼此……

  齐佳明得知她是导师的女儿后,殷勤的将红烧肉放在她的盘子里,

  还说着,

  「师妹吃吧,我和妍妍选其他的。」

  孙薇薇看向齐佳明的眼神中,带有选中猎物的快感与兴奋。

  ……

  思绪回笼,我摆摆手说,「不太熟。」

  孙薇薇也没有戳穿我,

  只说,小学是一所学校。

  回到宿舍,舍友晓晓八卦的凑上来问我,

  「你最近怎么没出去约会了,和齐大帅哥吵架了?」

  我淡定的回复,「分手了。」

  晓晓张大嘴巴,震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刚想问为什么,

  我就提前告诉她,

  「因为他和一个疯子谈上了。」

  6

  齐佳明和孙薇薇恋爱后,整个人好像毕业胜券在握。

  同时,为了不让别人说他无缝连接,所以并没有在朋友圈官宣,平时校园约会也很少。

  孙薇薇并没有抱怨,我想她快玩够了。

  可我还是想错了,晓晓将贴吧上的帖子转发给我时,评论已经99+了。

  凭借着模糊的照片,我能认出是齐佳明抱着一个女孩跑向了医院的妇产科,

  帖子爆料说,齐佳明和女朋友太激烈了,导致女朋友黄酮体破裂,被送去急救了。

  “他女朋友不是陆肖妍吗,看上去文文静静,没想到玩这么花……”

  “真是大吃一惊呀,齐佳明这么厉害呀。”

  “陆肖妍这么奔放吗,看不出来。”

  流言蜚语很快席卷了我的朋友圈,

  很多认识的人,都来问我,怎么回事。

  我没回复。

  反而此时,齐佳明火上浇油的发了一条朋友圈,是与我的合照。

  但他忘记屏蔽我的小号,还是被我看见了。

  看来,他打算将这口锅甩在我身上了,

  凭什么!分手了还要给他们挡枪?!

  我拿着手机就冲出去,在实验室门口拦住了齐佳明,一巴掌甩了上去,

  「分手那么久了,我忍你够久了,最好现在说清楚,不然别怪我撕破脸!」

  眼见围观的同学越来越多,他丢了面子,就想拉走我,

  我一把挣脱,

  掏出手机就展示起聊天记录,

  「我和齐佳明早就分手,那个帖子的女主不是我,齐佳明分手期间劈腿导师的女儿孙薇薇……」

  齐佳明眼见我越说越过分,直接上手捂住我的嘴,

  我一脚踹在他身下,他疼的哇哇乱叫,

  见他松懈,我又冲上去补了几脚。

  事情越闹越大,最后我们两个都被主任请进了办公室。

  「这件事影响太恶劣了,还牵扯到医药费赔偿,明天把你们家长都喊来。」

  7

  我和齐佳明站在办公室,等着各自的家长,

  齐妈先来的,一身运动服,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手很粗糙,有裂纹。

  之前听过齐佳明说他的家庭,父母都是靠种地为生,学费是找人资助的,除了天生一副好皮囊,他没有任何优势,所以才格外在意自己的前程。

  他想要向上爬没有错,但不能利用伤害别人呀。

  齐妈局促的坐在沙发上,一直说好话,说自己儿子如何努力,肯吃苦,如果犯错了,还希望老师能给他一次机会。

  说着,还拿出一个麻袋,里面装着家乡特产。

  「老师,你们尝尝,都是新鲜的。」

  房间瞬间弥漫着特产的气味,主任下意识的捂住的鼻子,嘴上说着客套话。

  齐佳明站在墙角,将头埋的低低的,根本不敢与齐妈对视,

  这一刻,他的自卑显露无疑。

  这时,门又被推开了,

  是他的导师,是来替齐佳明说话的,

  「佳明这孩子很聪明,就是太年轻了,感情上处理的还是不够圆润,但年轻人自己的选择,我们也要尊重。」

  这话意思是,齐佳明选择了自己的女儿,要尊重,

  对我造成的伤害就是太年轻,没处理好关系?

  我刚准备反驳,门又被推开了,

  见来人,在座的所有老师都起立了,齐声喊了一句,「肖院长好。」

  主任忙倒了一杯热茶,恭维的说着,

  「肖院长怎么还亲自来了,都是学生之间的小事情。」

  说完,又指着我说,

  「陆肖妍,肖院长很忙的,你快打电话催催你父母,怎么还没来。」

  我抓起手机就准备去外面打电话,

  刚迈出一步,身后就传来他的声音,

  「不用打了,你妈没空,让我来解决这件事。」

  此话一出,众人都惊呆了,

  「你……陆肖妍,是肖院长的女儿呀。」

  上座者,摆手笑笑,

  「是我女儿,离婚后,随她妈妈姓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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