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也是这个片子的编剧，想靠这个电影拿奖，我看出来了。不过，这也导致他一股脑塞进电影里的东西太多，却每个都没探讨明白。举个例子，你是这个电影的唯一主角，但他竟然还想在电影里探讨女性意识觉醒？他是指望你一个大男人觉醒女性意识吗？”黎望舒说着说着把自己都逗笑了，“小叙，你拍的时候没觉得别扭吗？”

　　觉得了。

　　周叙白尴尬地拨了拨刘海：“你觉得我演的不好？”

　　“人物内在逻辑不自洽，行为动机不充分。”黎望舒一针见血，“不过，剧本已经这样了，就算你使出洪荒之力，也没法逆天改命。”

　　“但我起码可以捋顺我自己的人物逻辑，这部电影起码不会那么烂。”

　　“也没那么烂啦。”黎望舒到底给好友留了三分面子，“你不要全怪自己。”

　　整个娱乐圈，大约只有黎望舒肯对自己说句真话。

　　在戛纳首映式现场，周叙白才第一次完整观看这部自己寄予厚望的电影。

　　看完他就知道，自己付出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电影太烂了。

　　因此他现在的低落，不仅仅出于希望落空后的失望，更源于懊恼——他竟把整整一年时间浪费在这样一部电影上！

　　但这部电影烂，身边是没人敢直说的。

　　身边人只会替他大骂评委不懂电影，安慰他不要灰心，没拿奖只是时机未到。

　　明星当到一定程度，身边就只剩下了漂亮话。

　　所以周叙白十分珍视黎望舒的坦诚。

　　“其实，你说的这些，在拍摄前期和拍摄过程中，我都察觉出来了。我也想了些办法补救，但最后的结果，你也看到了。”周叙白叹息，“小舒，要是你，你会怎么拯救这个角色？”

　　“要是我，我会选择不演。”黎望舒斩钉截铁，“导演和编剧是同一个人，说明万一他的能力不足，导致这条船偏航，没有人会帮它纠正航向，反而会毫无转圜地一偏到底。我知道你一定会做出补救，但我们是演员，我们能左右的事情有限。何况，我听说这位导演从出道开始就有大佬护航，不是个听得进意见的人。”

　　回忆起拍摄时的点滴，周叙白心累地点了点头。

　　要不是太想转型，太需要一个奖项证明自己，周叙白不会耐着性子陪太子拍出这么一部作品。

　　“而且，小叙，我得提醒你，跟这位导演保持距离。”黎望舒眨眨眼，“我总觉得，他的屁股有点歪，电影里透露出的有些观点只怕以后要惹事情。所以，没靠他的电影拿奖，说不定是好事。你的好日子还长着呢，不要跟危险人物扯上关系。”

　　周叙白望着黎望舒。

　　从戛纳回来至今，半个多月了。

　　他的心情一直低落，平时多么绅士温柔的一个人，竟会因为几件小事就对身边人大发雷霆。

　　身边人都知道是为什么，没人跟他生气计较；他自己也知道是为什么，却不知如何开解自己。

　　他在圈里的朋友不多，更不愿将内心的失意向旁人袒露。

　　要不是黎望舒主动提起，他会一直把这件事情闷在心里，或许三五个月，或许三年五载，或许往后每次想起，他都要郁闷片刻。

　　好在，有黎望舒。

　　周叙白觉得，压在自己心头长达半个多月的那块大石头，分崩离析了。

　　这件事，他能够彻底放下了。

　　“你说的对，咱们只是演员，能左右的事情有限。”周叙白长叹一口气，“可是好本子太少了，还不一定会递到自己手里，想拍好作品谈何容易？”

　　“为什么要等别人请自己吃饭呢？”黎望舒问，“如果你饿了，自己做饭给自己吃，不也很好吗？”

　　黎望舒的很多观点常叫周叙白一愣，这次也是。

　　黎望舒笑起来。

　　“你大学辅修过导演，当时独立导演的片子，不是还拿过哪个专项资金补贴来着？”黎望舒说，“想出好作品，自编自导自演嘛。”

　　“那都十年前的事了。”周叙白失笑，“何况，好故事从哪来呢？”

　　“喏，这个故事就不错。”黎望舒把刚看完的书直接递到周叙白手中，“刚看完，借你了，不用急着还。”

　　周叙白低头，刚要看清楚书名，只听“砰”的一声。

　　化妆间被人推——哦不，踹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