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们村重女轻男,女孩是宝,我妈却视我如贱草。

  我饿极了偷吃油渣,她就撬开我嘴灌滚烫的猪油。

  考上大学那天,爸爸偷偷给我塞个煮鸡蛋,我妈抓着我头往墙上撞。

  她骂我赔钱货,不配读书吃蛋,更不配活着。

  村长上门劝她善待我,她关上门把我往死里揍。

  打断我三根骨头,也断了我对家的最后念想。

  我浑身是血爬到她面前:“这条命还你,你我从此两不相欠。”

  她只死死盯着我,眼圈红得要滴血。

  我一瘸一拐走出门,她追来塞几个干硬馒头,沙哑着说:“滚,有本事死在外面,不要回来”。

  我扔掉馒头,光着脚消失在夜里。

  后来我才知道,她给的荆棘,是我活命的路。

  1

  村里人都说我妈不会养女儿,她把我养的我像个痨病鬼。

  而我们村里别的女孩,个个都养得珠圆玉润,丰腴喜人。

  我的饭碗里,永远只有半碗清可见底的粥,和几根蔫巴巴的咸菜。

  我饿得发慌,求她再给一口时。

  妈妈只是冷漠地看着我,眼神像淬了毒。

  “吃那么多干什么?就你这副鬼样子,吃再多也是浪费粮食!”

  然后就是一顿毫不留情的打骂。

  “看着你就晦气,脑子聪明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在这里,长得壮实才是本事!”

  她的话像皮鞭,抽在我的身上,更抽在我的心上。

  我叫黎念,今年十七岁。

  记忆里,我的人生只有两件事:

  饿,还有挨打。

  这天,村长背着手,慢悠悠地进了我家。

  他浑浊的眼睛在我身上扫了一圈,随后,他眉头紧锁,对我妈说教起来。

  “黎家那个,你到底怎么回事?看看你家念念,瘦得跟猴儿似的!”

  “村里跟她一般大的丫头,哪个不是养得水灵灵、胖乎乎的?你这个当妈的,也太不上心了!”

  我妈垂着头,一声不吭,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

  村长叹了口气,语气加重了些。

  “我可提醒你,丫头再过几个月就大了,你要是再这么养下去,让外人看了笑话,有你后悔的时候!”

  村长走后,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我不明白他那句“有你后悔的时候”是什么意思,只当是村里长辈寻常的教训。

  可我看见我妈的肩膀在剧烈地颤抖着。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我的眼神里晦暗不明,然后是彻骨的绝望。

  从那天起,我的饭碗不再是清粥,而是堆成小山的猪油拌饭。

  米饭上浇着厚厚一层黄腻的猪油,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吃。”

  她吼了一声,吓得我直打哆嗦。

  我只吃了一口,胃里就翻江倒海,忍不住吐了出来。

  下一秒,我的下巴被妈妈死死捏住,剧痛传来。

  她端起碗,将那油腻的饭硬生生地往我嘴里灌。

  我呛得口水眼泪流满了脸上,无法呼吸,只能不断挣扎着。

  “吃啊,你给我吃啊,你不是喜欢在外面装可怜吗!”

  “你要是不把这些全吃光,我就撕了你的嘴!”

  油腻的米粒塞满了我的喉咙,我的视线开始模糊……

  我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我的妈妈啊,她的脸上是那么冷酷。

  2

  自从那天被灌下猪油拌饭后,我对妈妈的恨达到了顶点。

  我恨她。

  恨她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又为什么用这种方式来折磨我。

  印象里,她虽然总是对我拳打脚踢,每一次犯了错,她的巴掌和竹棍就会落下。

  我还记得,她说话很难听,她骂我蠢,骂我笨得像猪,骂我这辈子都只能烂在山里。

  她总会用最恶毒的语气指着墙上的报纸,一个字一个字地吼。

  “看清楚!这是个‘猪’字!你就是头猪!”

  “还有这个!是‘逃’!你这辈子都别想逃离我!”

  “这个字念‘死’!你再不听话,我就打死你!”

  那些被她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过的字眼,反而深刻地烙在我的脑海里。

  我要读书,村里的大哥哥说,读书可以到城里去,可以离开这里,

  读书,是我唯一能抓住的稻草,我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高考上。

  我偷偷地学,像一只在黑暗中啃食种子的老鼠,贪婪又卑微。

  那天下午,村里的会计又喝多了。

  他抱着账本,坐在村口的小卖部,和几个来结山货钱的村民吵得面红耳赤。

  “不对!你这账不对!我上个月明明交了三十斤的干菌子,怎么记成二十三斤了?”

  “还有我的,五十斤核桃,你这上面写的什么鬼画符?”

  会计老眼昏花,被几个人围着,急得满头大汗。

  “别吵了,都别吵了,就是这个数!”

  我正好背着一捆猪草从旁边经过。

  我不敢停留,只想快点回家,免得晚了又是一顿毒打。

  可我只是无意间瞥了一眼那本摊开的账本,脚步就顿住了。

  那上面的加减混乱,错得一塌糊涂。

  “他少算了你七斤菌子,总共是三百五十块钱。”

  我对着那个吵得最凶的婶子,小声说了一句。

  “你家大叔的核桃,是四百二十块钱。”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嘈杂的争吵声中,却异常清晰。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惊愕。

  “你个小丫头片子,胡说八道什么!”

  会计涨红了脸,觉得失了面子。

  “滚滚滚,这里没你的事!”

  那个丢了菌子的王婶却不依不饶,她从会计手里抢过算盘,递给旁边一个识字的大哥哥。

  “小军,你来算!看看念念说的对不对!”

  小军哥哥将信将疑地接过算盘,噼里啪啦地拨弄起来。

  “没错……念念这丫头就是聪明!”

  所有人看向我的目光都变了。

  “这脑子,比城里人都好使!”

  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村子,惹得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那个傍晚,村长又来了。

  他一进门,就一反常态地满脸堆笑,但那笑容看得我浑身不舒服。

  “黎家那个,你生了个好女儿啊!”

  他搓着手,一双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目光。

  “我倒是小看念念这丫头了,原来是个识文断字的机灵鬼!”

  他捏着我的下巴,像打量牲口一样左右端详着。

  “脑子好,也是本钱嘛!”

  “虽然瘦了点,但有的是地方抢着要!有些人啊,就喜欢这种学习好的,能派上大用场!”

  他刻意凑到我妈耳边,声音压得极低。

  我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我看到我妈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她的身体僵住了,连呼吸都仿佛停止了。

  村长满意地走了,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我妈动了。

  她猛地冲过来,她没有打我,而是冲向我床底下那个箱子,疯狂地翻找着。

  很快,我那些书,我那本残破的字典,全被她翻了出来。

  “让你学!让你耍聪明!让你臭显摆!”

  她像疯了一样尖叫着,双手用将那些我视若珍宝的书撕得粉碎。

  可这还不够。

  她冲到灶台边,抓起一把锅底灰,往我脸上狠狠砸来。

  灰烬呛入我的口鼻,糊住了我的眼睛。

  她一边抹,一边歇斯底里地哭喊:

  “好看吗?!”

  “你就该是个又丑又蠢的废物!”

  “谁让你显摆给别人看了,我真后悔没有掐死你!”

  我被她死死地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脸憋红了,许久得不到呼吸,我的世界,都在一点点暗沉下去……

  3

  脸上的锅灰又干又涩,像一层面具,将我的眼泪和屈辱都封在下面。

  我看着散落一地的碎纸,那是我唯一的精神寄托,是我逃离这座大山的希望。

  如今,也都被我妈亲手撕得粉碎,我的心也跟着碎了。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恨我?

  为什么非要将我拥有的一切,哪怕只是一点点微光,都彻底摧毁?

  她发泄完后,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上,剧烈地喘着粗气。

  她猩红着眼睛,忽然起身,端来了那碗我熟悉的猪油拌饭。

  妈妈将碗重重地摔在我面前,溅出的油星子烫在我的手背上,烙下一个个红点。

  “吃饭,别又让村长说我虐待你!”

  她指着那碗令人作呕的猪油饭,语气不容置喙。

  “要么,乖乖把这些都吃了,吃的白白胖胖的好找婆家!”

  “要么……”

  她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狠戾,从墙角拿起了一把剪刀,“咔嚓”一声,剪断了一缕我散落的头发。

  她指着我的嘴,一字一顿地说:

  “我就用这个,剪了你的舌头!”

  “让你这辈子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再也显摆不了你的臭聪明!”

  “让你变成一个又丑又哑的蠢货!”

  剪掉我的舌头……

  我看着她,看着这个给了我生命,却又无时无刻不想将我推入深渊的女人。

  极致的绝望催生出了极致的恨意。

  我忽然笑了,我猛地伸出手,打翻了那碗饭,这是我第一次反抗她。

  我迎着她震惊的目光,缓缓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冰冷地说道:

  “如你所愿。”

  “我就这副又丑又蠢的样子,确实给你丢人现眼。”

  “如你的意!”

  “我这就滚!”

  说完,我不再看她,而是转向走向那扇木门,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每一次额头落地,都像是在斩断我们之间的血脉亲情。

  “第一个,还你十月怀胎。”

  “第二个,还你十七年稀粥。”

  “第三磕,还你今日“不杀之恩”。”

  “妈。”

  我低着头,声音平静得可怕。

  “你生我养我的血肉,我用这十七年挨的饿,挨的打,都还清了。”

  “从今天起。”

  “我们……两不相欠。从此恩断义绝。”

  我站起来,没有再看她一眼。

  我带着满身的伤痕,光着脚,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黑夜。

  可走出院门的那一刻,仿佛听到身后传来压抑的呜咽。

  我没有回头,那一定是风声。

  我的妈妈,她怎么会哭呢?

  她只会笑。

  笑着看我被毁掉,笑着看我滚进泥潭。

  夜色很浓,山路崎岖,我的脚底被石子划破,传来阵阵刺痛,可我感觉不到。

  因为我的心更痛,我走了好久好久,终于走出了那片让我窒息的大山。

  回头望去,那个小小的村庄,像一只蛰伏在黑暗中吃人的怪物。

  我发誓,我黎念,这辈子就算死在外面,也绝不会再回来。

  4

  城市的灯光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却没有一盏是为我亮的。

  我像一棵被随意丢弃在陌路的野草,被这个陌生的世界彻底遗忘。

  我瘦弱,满身是伤,脸上还带着洗不干净的灰痕。

  我去工地找活,工头嫌弃地摆摆手,说我这身板搬砖都嫌碍事。

  我去餐厅洗碗,老板娘捏着鼻子,说我看着就倒胃口,会吓跑客人的。

  白眼,嘲讽,驱赶,这就是城市给我的见面礼。

  我饿得眼冒金星,蜷缩在邮局门口的角落里,感觉自己随时都会死掉。

  就在这时,一个满脸焦急的老奶奶引起了我的注意。

  她攥着一张汇款单,颤抖着手想在上面写字,却因为不识字,急得满头大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阿婆,您需要帮忙吗?”

  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沙哑着嗓子问道。

  她警惕地看了看我,似乎是把我当成了乞丐,摆了摆手。

  “我……我识字。”

  我指了指她手里的汇款单。

  “我可以帮您填。”

  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把单子递给了我。

  “闺女,俺……俺要给俺儿子寄钱,他……他在医院里等着救命……”

  我接过汇款单,帮她填写好,还在附言栏里,写下了她哭着嘱咐的话:

  “儿啊,安心治病,娘在家等你。”

  我的手因为长期挨饿而有些无力,但字依旧很清秀,这是我刻在我骨子里的本事。

  老奶奶看着那行字,眼睛里瞬间涌满了泪水。

  她办完汇款,拉着我的手,说什么也不让我走。

  “闺女,你是个好人啊!”

  阿婆她姓王,在附近开了个小面馆。

  那天,王阿婆给了我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还让我在她店里住了下来。

  从那天起,我像疯了一样地学习。

  我白天帮阿婆的面馆打杂,晚上就继续翻看着废品站买回来的资料。

  我把所有能挣到的钱,都用来买了纸和笔,我要参加高考。

  这个念头像一颗种子,在我心里疯狂地生根发芽。

  我要考上大学!

  我要向那个女人证明,我不是蠢货!

  我要让她看看,她毁不掉我,我活成很厉害的样子!

  偶尔,我会接到辗转打来的电话,是村里人的手机打来的。

  电话那头,她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刻薄。

  “死了没?”

  “没死就赶紧寄钱回来!你弟弟的药钱又不够了!”

  我有一个弟弟,叫小宝,身体一直不好。

  这也是我妈重男轻女,对我愈发苛刻的原因之一。

  我沉默地听着,然后把辛辛苦苦攒下的钱寄回去大半。

  我不是为了她,我是那个给我温暖的弟弟。

  挂电话前,她还会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还没把自己饿死?”

  “也没见你考个状元回来光宗耀祖?”

  我只当是她一贯的讽刺,每次都默默挂断。

  我又开始拼了命的学习,我要爬到更高的地方去,彻底摆脱她……

  直到那天,我接到了一个熟悉的电话。

  电话号码是村长家的。

  我皱着眉,正想挂断,听筒里却传来了一个稚嫩又惊恐的声音。

  是我弟弟,小宝。

  他压低了声音带着哭腔说道:

  “姐……姐……你快跑……”

  “千万……千万别回来……”

  “妈……妈要被打死了……”

  “他们逼妈……让你回来……说你……说你能卖大价钱……”

  “妈不说你的电话……爸和村长就……就一直打她……”

  “他们还说……还说……”

  小宝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们还说……姐你聪明……比妈当年还厉害……不能……不能浪费了……”

  “嘟——嘟——嘟——”

  电话被猛地掐断了,只剩下冰冷的忙音。

  弟弟的哭声钻进我的耳朵,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

  我握着手机,浑身僵硬住,如坠冰窟。

  妈……他们为什么要打死她?

  “卖大价钱”是什么意思?

  我的聪明……到底犯了什么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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