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作为苗寨大祭司和药师的小女儿和以身护寨的巫女,我是全寨的掌上明珠。

  但姐姐阿依月历练归来后,我从守护神变成人人喊打的灾星。

  阿妈冷眼旁观,阿爸亲自动手幽闭我,阿哥更是布下守卫。

  而我的竹马爱人邬夺则是亲手给我种下千针蛊。

  只因姐姐预言出:

  “阿依古的巫力正在失控,命格已经转为“灾煞”,很快就会吞噬寨子的气运。”

  “而唯一的解决办法,是将她作为祭品献给山神。”

  就在我濒死之际,脑海中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检测到穿书旅程即将结束,宿主是否确认脱离当前世界】

  1

  “确认。”

  系统再次提示:

  【宿主确认脱离,身死即可成功回归。】

  这句话像救命稻草,让我在无尽的痛苦中看到了希望——

  这三天,千针蛊在我体内疯狂窜动,每一次呼吸都像有无数钢针在搅动。

  可笑的是,十七年前我不过是个在出租屋熬夜码字的扑街作者。

  在又一次拖交房租后,意外穿进了自己笔下的苗寨世界,成了大祭司的女儿阿依古。

  从那以后,我拥有了从前从未拥有一切。

  家人的疼惜,还有爱人的……

  “阿依古。”

  洞口传来熟悉的声音,我艰难地转头。

  来人是我的曾经的爱人,他身后是外出历练三年的新晋神女——我的亲姐姐。

  “邬夺,我好疼……”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移开目光。

  “千蛊针虽痛,但也是你咎由自取,等月圆夜献祭后,你的灵魂会得到洗涤的。”

  身上更疼了,可我却笑出了眼泪。

  那个曾经许诺此生只护我一人的邬夺,却是亲手要我命的人。

  阿依月娇笑着挽住他的手臂:

  “妹妹,邬夺也是为了寨子,不然你的煞气会害死咱们全寨的人。”

  我盯着阿依月那张得意的脸,依旧想不通——

  明明她身上依旧没有任何巫力,那是什么让她能够预知灾祸的?

  “姐姐,你在外面到底经历了什么?”

  阿依月眼中闪过一抹防备。

  “山神垂怜,赐予我神力而已……你就乖乖认命吧!”

  见我还要再说什么,邬夺手一抬,千针蛊顿时在我体内疯狂乱窜。

  我疼得蜷缩成一团,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阿爸阿妈赶到。

  “阿依古!”

  阿妈惊呼一声,下意识想要冲过来。

  阿爸喝住她,声音威严:

  “别忘了神女的话,她现在浑身都是煞气,碰不得!”

  我拼尽全力抬起头,看着那两张曾经无比慈爱的脸,气若游丝:

  “阿爸,阿妈,我没有罪,我真的没有……”

  阿爸厉声打断我的话。

  “住口!事到如今你竟还想狡辩,你若没有煞气,咱们寨子怎么会百畜暴毙。”

  阿爸的话让我面露苦笑。

  那场所谓的灾祸,不过是巧合罢了。

  可自从阿依月回来,所有的巧合都成了我的罪证。

  “你就在这里好好反省!只要你配合,献祭无非是洗净煞气,不会要你性命。”

  见我沉默,阿爸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可他不知道,姐姐不会叫我活。

  我知道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自从三天前,阿妈冷眼旁观,阿爸亲自动手,阿哥更是布下守卫。

  而邬夺则是亲手给我种下千针蛊。

  我早就该明白,我现在只是一个必须被献祭的灾星。

  一阵风吹来,熄灭了洞内的火把。

  黑暗中,我摸索着爬向记忆中的方向,那里有一块凸起的尖石,足够锋利。

  “阿依古,你在做什么?”

  阿依月的声音带着一丝警惕。

  我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爬行的速度。

  死亡,是我现在唯一的出路。

  “拦住她!”

  火把再次亮起的时候,阿爸失声吼道。

  可是已经晚了,我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地朝石尖撞去——

  剧痛传来,我的意识渐渐开始涣散。

  马上就能回去了……

  “阿依古!”

  朦胧中,有人在使劲摇晃我的身体。

  我下意识靠近,像小时候撒娇一样。

  “啪——!”

  一个耳光狠狠甩在我脸上,生生把我从半昏迷中打醒,我还没看清打我的是谁。

  就感受到阿妈粗鲁地将草药按住我的伤口,又逼我吞下一颗救命丸。

  “阿依古,但凡你还有一点巫女的自觉,就老老实实等三天后的献祭。”

  “在那之前,不要试图用死来逃避罪责。”

  说完,他们头也不回地走了。

  记得我刚到这的那一年,阿爸在我被毒蜂蛰了以后,心疼地抱着我哭了一整夜。

  可是现在,千针蛊在我体内横冲直撞,每一秒都是酷刑,他却无动于衷。

  阿爸,阿依古等不到那天了。

  2

  为了防止我再次自杀,阿爸派人把整个山洞都包裹了厚厚的海绵。

  而我也趁机逃出山洞,来到百药谷。

  此刻,我顾不上追忆往昔,径直奔向背阴处那片草地——禁谷绝命花。

  我摘起一把毫不犹豫地塞进口中,胃里瞬间就像着起火。

  但我只要能解脱,只想离开这个世界。

  窒息感侵蚀我的大脑,我跪倒在草丛间,一口一口地呕出黑血。

  忽然,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抓住了我的后颈,硬生生将我拖起。

  是阿妈。

  她用催吐药强行灌洗我的喉咙,胃液混着毒药一起吐出来,但我无力反抗。

  这一次,阿妈没有半分怜爱,只有满腔愤怒和厌恶:

  “你竟敢在百药谷寻死?这可是寨子的命脉!你也配弄脏它们!”

  她血红的双眼,让我想起小时候——

  我误采绝命花被她狠狠责罚,那时的阿妈也把眼睛哭得通红。

  只不过,那时是后怕、是爱,现在只有狠和憎恶。

  不久,阿爸也疾步赶来,视线带着审判的漠然。

  “阿依古,你的命属于寨子,就算要死……也给我死在祭典上!”

  只见阿爸拿起一部卫星电话,另一头,姐姐的声音如鬼魅一般:

  “寨中的一切,都必须服从山神的意志。

  阿依古的煞气已经危及万物生灵,必须尽快净化!”

  阿爸阿妈虔诚点头,把她的每一句话都奉为神谕。

  而我就像个透明人,不配拥有一个多余的眼神,更不配得到半点怜悯和温暖。

  我的心在这一刻彻底死了。

  趁他们忙着准备仪式,我拖着几乎不听使唤的身体,艰难地爬上寨子里最高的吊脚楼。

  山风呼啸,却带来了最后一丝希望。

  我轻声吐出:“阿爸、阿妈,再见了……”

  随即,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纵身一跃。

  3

  吊脚楼下,一片密密麻麻的野藤牢牢接住了我失控的身体。

  我满口鲜血,骨头几乎撞裂,本该毙命的一跳竟还是没能结束我的苦难。

  夜色笼罩,寨子里混乱的脚步声逼近。

  “阿依古!”

  阿哥气喘吁吁地冲到藤下,

  “你疯了吗?!”

  他的眼里除了怒火,还有难以掩饰的焦虑。

  但是更多的,依然是认定我自甘堕落的鄙夷。

  邬夺也快步赶到,脸上满是嫌恶:

  “快把她放下来,我们得快点解决这烂摊子!”

  他手起刀落划破藤网,不带一丝情感——

  曾经被他捧在手掌心里的女孩,早已经成了他眼中的绊脚石。

  我狠狠跌落地面,根本无法起身。

  阿哥一脚重重踹在我的胸口,把我打得七荤八素。

  邬夺冷眼旁观,连看我一眼都觉得是污秽。

  血几乎要咳尽,我跪倒在地上绝望至极。

  “求你们……让我死……我受不了了……”

  “我真的只是想走……再也不会拖累你们……”

  阿哥的表情忽然僵住,第一次露出了迷茫和迟疑。

  然而,这转瞬即逝的动摇,很快就被一声惊呼生生打断。

  寨民冲过来,满脸惊恐地报告:

  “阿依古逃出山洞后,神女……神女就失踪了!”

  邬夺浑身颤抖,怒气冲天。

  “我就知道,你突然寻死觅活肯定有目的,快说,你把阿依月藏哪了?”

  我无力挣脱,任由眼泪横流。

  “我从来没骗过你们……”

  可邬夺把我抓得死死的,阿哥也被煽动,目光阴冷如刀:

  “先是害的百畜暴毙,现又残害同胞姐姐,如此恶毒,我怎能信你。”

  我在众人的唾弃中,被拖到寨子里最可怕的禁地——万蛊崖。

  悬崖下涌动着千年蛊毒,生者不入,死者不出。

  阿哥拔出腰刀,满脸陌生的狠戾。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出你藏阿依月的地方!”

  我颤抖着摇头,眼泪决堤,一句话也说不出。

  “冥顽不灵!”

  他猛地一刀捅进我腹部。

  剧烈的疼痛让我失声哭嚎,邬夺慢慢走近。

  我以为他终于清醒,会救我一把。

  然而,他扯下从未离身的那个定情荷包,无情地扔回我的怀里。

  冷漠的眼底彻底抹去曾经的温柔。

  然后站到阿哥身边,一起把我推落万丈悬崖。

  “你若不死,这寨子永无宁日!”

  “情绝于此,来世不见!”

  4

  万蛊崖底,暗无天日。

  我重重砸在岩石上,骨头碎裂的声音在幽暗中格外清晰,鲜血从七窍奔涌而出——

  在我还没感受到疼痛之时,密密麻麻的蛊虫就贪婪地扑向我破碎的身躯。

  我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点点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系统的提示音终于响起:

  【宿主生命终结,即刻脱离当前世界……】

  黑暗彻底将我吞没的时候,崖顶一阵骚动。

  “你说……阿依月只是迷路了?”

  寨民战战兢兢地点头:

  “是……是的。神女说她在密林中感受到山神的召唤,一时忘了时间……”

  阿妈的脸色瞬间惨白,“那阿依古她……”

  “阿依古!!!”

  四个人疯了一样冲向崖底。

  最终,在月光下找到了面目全非的我。

  我躺在血泊中,身体被蛊虫啃噬得千疮百孔。

  唯一完好的,是那个被血浸透的荷包,被我死死攥在手里。

  “不——!!!”

  阿妈第一个崩溃,扑到我身上,双手颤抖地想要抱起我。

  “古儿!我的古儿啊……”

  哪怕她的手被残留的蛊毒灼伤,却浑然不觉。

  “古儿醒醒!阿妈来了,阿妈带你回家……”

  阿爸颓然跪倒,这个一向威严的大祭司,此刻像个无助的老人失声痛哭:

  “是我……是我害死了我的女儿……!!”

  阿哥拔出腰刀对着自己的手臂狂砍,鲜血淋漓,

  “为什么不听她的话?为什么不相信她?明知道妹妹从来不会撒谎,从来不会!”

  而邬夺,在看到那个血染的荷包时,踉跄着上前想要拿起,手指却抖得厉害,声音嘶哑得变了样,“阿依古……”

  “啊啊啊——”随即爆发出野兽般的悲鸣,整个人瘫软在地。

  阿妈不顾一切地念起招魂的咒语,企图用禁术把我唤回来。

  黑色的符文在空中闪现,强大的力量开始聚集。

  阿爸想要阻止,却早已来不及。

  “住手!”

  “这是禁术!反噬会要了你的命!”

  阿妈歇斯底里地尖叫,穿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我不管!我要我的女儿!我要古儿活过来!”

  咒语越念越急,黑色的光芒将她整个人笼罩起来,下一秒——

  “噗!”

  阿妈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整个人向后栽倒。

  “阿妈!”阿哥惊慌去扶她,被用力推开。

  “古儿……你吞下绝命花的时候该多疼啊……阿妈不该打你的,阿妈该好好抱抱你……”

  看着阿妈眼泪混着血水,阿哥心如刀割,羞愧难当,一拳砸在邬夺脸上:

  “都怪你!是你下的千针蛊,害得妹妹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邬夺被打得口吐鲜血,却没有还手,只是惨笑,“是啊,是我该死……

  可难道不是你亲手捅了她一刀,亲手把她推下悬崖的吗?!”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拳拳见血,却更像是在自虐。

  四个曾经最爱我的人,此刻痛不欲生。

  就在他们深陷在悲痛悔恨中时,阿依月的指令传来:

  “山神旨谕——

  天象不祥煞气暴增,巫女一日不除,整个寨子恐有灭顶之灾!”

  “月圆夜献祭提前到今晚,立即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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