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业主群里,有个ID叫“龙太子妈”的宝妈一直发小孩的二手物品。

  照片上的东西沾满污渍。

  “我家龙太子的旧物有人收吗?小衣服500,围嘴200。”

  “买男宝好物沾喜气接男宝哦。”

  群里没人理她。

  她又连着发了五张用过的纸巾。

  “前三张是我家男宝擦屁屁的,100块一张。”

  “中间两张是擦口水的,200块。”

  “绝版纸巾,一共就这几张哦。”

  群里的人都骂她别发癫了。

  宝妈没在怕的。

  “骂我的一律反弹!诅咒你生生世世生不出儿子!”

  第一天加进业主群的我出手了。

  头像换成我舅爷的背影照。

  昵称改成AAA建材王哥。

  在群里以毒攻毒。

  “哥不要小孩东西,有没有你的原味,给哥看看。”

  群里安静了。

  1

  担心不够劲儿,我又发出几个坏笑的表情。

  “这么着急赚钱,是没有老公养你吗。”

  “哥刚搬来,钱是没有,照顾照顾你们娘俩倒是没问题。”

  消息一发出,群里陷入诡异的安静。

  出此下策也是没办法。

  我加进群里不到一下午的时间。

  全方位见识了她家各种垃圾。

  群里有不少业主。

  上了一天班,憋一肚子火,跟她吵起来。

  “群里是公共场合,不是你为所欲为的地方!”

  “哪来的宝妈发癫?物业?群主?能不能给她踢出去!”

  “不搭理你还在群里拉了一坨又一坨,恶心死了!”

  可龙太子妈心理素质相当强悍。

  咬死一句“骂我的都是嫉妒我有个漂亮儿子”。

  就以一敌百,丝毫不落下风。

  我特别清楚,对于这样的人,越骂她越爽,没用。

  需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我发完那两条“骚扰”消息。

  她安分了。

  两分钟后。

  我收到一单元502女孩的好友申请。

  “姐妹!你可真牛!这下801那太子妈不敢刷屏了!”

  “那女人不正常,她自己带着孩子,没人见过她老公!”

  “整天发癫,全楼的人基本都被坑过!”

  502发语音条,给我讲起太子妈的奇葩事迹。

  她刚搬来那段时间。

  整栋楼挨家敲门,问能不能每家给她一些布料,给小孩做百家衣。

  原本大家还挺热情,愿意提供帮助。

  可她专挑别人的高档衣服要。

  甚至还指着302家女主人的LV包,问能不能从上面裁下一块皮给她。

  302以为她在开玩笑,随口说“那只能给你一小块”。

  太子妈竟真的拿起剪刀要剪开。

  被人赶走,又在群里骂人小气。

  孩子出生后,她经常在业主群刷屏。

  一开始还是有人礼貌夸一夸的。

  可她竟然连小孩拉的粑粑也发到群里。

  “看!我家龙太子的粑粑是心形的哎!”

  当时的群主忍无可忍,把她踢了出去。

  太子妈大闹物业,硬是把那个踢了她的物业人员工作搞丢了。

  “你刚搬来就得罪了她,一定要多多提防!”

  我对502表示了感谢,但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2

  过了一个多小时。

  群里有人艾特我。

  还以为是801的太子妈反应过来,要骂我。

  没想到她却回复:

  “你们这个群,就我王哥一个人会疼人!”

  “其他人都是穷鬼!”

  “不过王哥,我只卖小孩的东西呢,宝宝的小衣服和围嘴,都是我亲手洗过的哦,你要的话便宜你100。”

  我拿着手机一阵沉默。

  一时分不清太子妈是认真的,还是故意的。

  502的女孩私信我:

  “你别理她了,这种人沾上甩不掉。”

  我却冷笑一声。

  来都来了,怎么也要把人治到底。

  我发出几个龇牙笑。

  “跟哥谈钱,多俗啊。”

  “哥干一天活,赚了20块,吃碗面花19,还剩1块。”

  “哥全给你,哥虽然没钱,但有的是力气。”

  “不要孩子的,你的卖不卖?不卖就别在群里发了,反正也没人买。”

  我冷着脸敲下这几行字。

  把自己恶心到了。

  502的女孩发了个大拇指给我。

  好一会儿,太子妈回:

  “讨厌死了,臭流氓!”

  我没再回复。

  群里终于恢复安静。

  可太子妈却向我发出好友验证。

  “刚才群里说着玩的,王哥不会只赚20块吧?”

  “2000怎么样,2000晚上我来找你。”

  “行吗王哥?通过一下。”

  不是,真卖啊?

  我只当做没看到,平静地锁屏,睡觉。

  住在这间房的第一夜,我睡得还不错。

  大清早却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我打开门,两名穿制服的警察向我出示了证件。

  “你网名是AAA建材王哥?”

  我点头说是的。

  心里暗骂太子妈不讲武德。

  明明她恶心了我们一整天,我才恶心她一下,她就报警了。

  警察问我。

  “你昨晚9点到现在都去过哪里?

  “就在家啊。”

  “一次也没出过家门?”

  我一脸懵,仔细想了想,回答说:

  “昨晚大概九点多下楼丢过一次垃圾,回来躺着看了会剧,然后一直睡到现在,没出过门。”

  “801的周玲没来找你?”

  “没有啊,警官,怎么了?”

  为首的警官用冷锐的眼神打量我。

  “我们接到报警,801家的孩子不见了。”

  “你昨天在几百人的业主群里,发表了要照顾他们母子的言论。”

  “你是否清楚孩子的下落?”

  3

  我揉了揉睡眼,这一刻才彻底清醒。

  “孩子不见了?不是,你们怀疑我!?”

  “警察同志,我确实在群里说过垃圾话。”

  “但你们要是看过前因后果,就应该知道,我纯粹是为了恶心她啊!”

  警察合上本子,点点头。

  “我们也是在了解情况。”

  “你昨天刚搬进来,在业主群里发那样的消息,不怕邻里之间误解你吗?”

  主导问话的张警官目光很犀利,无形中有很强的压迫感。

  我有些紧张,但还是实话实说:

  “那位孩子妈妈给群里很多人造成了困扰,同时也会给自身带来麻烦。”

  “人教人,教不会。”

  “事教人,一下就会。”

  “我只是用实际行动提醒那位妈妈,她那种行为容易招来变态。”

  “常在河边走,保不齐哪次就遇到水鬼了呀。”

  两位警官的脸色深沉。

  “这么说,你还挺助人为乐”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00后,整治发癫邻居嘛。”

  这栋楼是老楼房,没有电梯。

  只在楼门外有监控摄像头。

  小孩昨晚睡在自己的房间,早上妈妈去叫他,发现孩子不见了。

  监控没拍到小孩出楼门。

  天台又是封死的。

  这说明,小孩仍在这栋楼里。

  在从一楼到八楼其中的某家住户当中。

  张警官站在门口,目光扫向我屋内。

  我挪了半步,挡住他的视线。

  “抱歉,警官,我昨天刚搬进来,东西都没收拾好,太乱了。”

  我知道他们没有搜查令。

  不会强行闯进居民家中。

  张警官又问了我一些问题,我一一认真作答。

  但他看我的眼神中还是带着怀疑,试图找到我的破绽。

  我挺起胸膛,坦坦荡荡。

  警察走后,业主群消息已经99+。

  太子妈正在群里发疯。

  “是哪个天杀的拐了我儿子!”

  “警察说我儿子没出一单元的楼!这明摆着就是被楼里的人偷走了!”

  “你们一定是嫉妒我儿子聪明又漂亮!”

  “一单元的你们都在家给我等着!我要一家一家去搜!”

  “让我发现是谁干的,等我老公回来弄死你们全家!”

  原本她丢了孩子,其他人对她还有一丝同情。

  可她要去别人家搜查,那谁都不愿意。

  “龙太子妈,你发疯也有个限度!谁也不是冷血的人,孩子丢了,我们可以帮忙找,但你不能无差别攻击!”

  “对啊!明明是你自己没看好孩子,我们凭什么让你来家里搜?”

  太子妈压根不管他们怎么说。

  在群里艾特出五六个人。

  “平时我在群里卖东西,你们总骂我!一会儿我就先去你们家!”

  看那些人的ID和头像,大多是年轻女孩。

  还有几个单身独居。

  昨天骂她骂得最凶的人,她却没艾特。

  因为那人的头像是和老公的合照,老公穿了军装。

  也没艾特我这个AAA建材王哥。

  哼,好一个看人下菜碟。

  没一会儿,楼道里传来争吵声。

  太子妈正在502房门前,扯着嗓子大骂。

  502开门后,甚至还有扇巴掌的声音。

  502那位女孩在几声尖叫后,说话带上了哭腔:

  “太欺负人了!”

  “警察都没说要来家里搜查,凭什么你说闯进来就闯进来?!”

  在502甜妹音的对比下,太子妈骂人声极具穿透力:

  “自己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谁知道你是不是心理变态,绑了我们家龙太子在里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儿子!儿子!妈妈这就来找你!”

  太子妈闯进了502,然后就是一连串物品落地的声音。

  门开着,整栋楼的人都听得到。

  她儿子显然没在502。

  太子妈发疯怒吼:“你把他藏哪了!”

  4

  502对门的501住着一对退休老夫妻。

  看样子忍了很久。

  老头站在门口和她理论。

  “你这个女同志不要不讲道理!”

  “想要搜查谁家,那要警察同志带着搜查令来!我们一定配合!”

  “你上门欺负一个小姑娘像什么话!”

  太子妈不管不顾,撸起袖子就骂:

  “你个老不死的!这么替她说话,难道你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我看就是你们合谋偷走我儿子!让开!我要去你家找!”

  老头也是体体面面退休的。

  哪受得了这种侮辱,气得直发抖。

  还是他家老太太拦在前面:

  “我儿子马上就回来!他一米八五又高又壮!你欺负我们老两口,他饶不了你!”

  太子妈心虚了,后退半步,又有些不甘心,梗着脖子:

  “有、有什么了不起!敢动我一下!我找702的王哥!”

  我正在楼上偷听他们吵架。

  五秒钟后,才反应过来说的是我。

  不知道这句话有多少邻居听到。

  下一秒。

  业主群里,有人默默发出一张截图。

  正是昨天我在群里说的发言。

  “哥不要小孩东西,有没有你的原味,给哥看看。”

  “这么着急赚钱,是没有老公养你吗。”

  “哥刚搬来,钱是没有,照顾照顾你们娘俩倒是没问题。”

  那人艾特了我:

  “AAA建材王哥,你这么快就盯上她和孩子,不会把孩子带到你家了吧?”

  群里静默了两秒。

  又进入了新一轮的消息轰炸。

  “确实……昨天我就想说,这个AAA建材王哥,头像和发言都怪怪的,很猥琐。”

  “而且他住702,很可能你家小孩一下楼,就被他扯到屋里了!”

  “好可怕,一想到我们群里有个人贩子,我就瑟瑟发抖……”

  我脑袋嗡的一声。

  这些人不懂我的抽象吗?

  我舍身炸粪坑,给他们换来了群里的片刻安静。

  这群人却把帽子扣在我头上?

  那人又截出我后面的话。

  “哥虽然没钱,但有的是力气。”

  “你的卖不卖?不卖就别在群里发了,反正也没人买。”

  那人继续说:

  “不是我说,太子妈,穷男人不得不防。”

  “与其为难你们楼里的单身小姑娘,不如直接去你王哥家看看。”

  可能是我的人设营造得很成功,过于猥琐。

  群里的风向立刻变了。

  “确实,咱们这栋楼里的人大多是老住户,702搬来的第一天就丢了小孩。”

  “没钱的男人都是社会不稳定因素,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不奇怪。”

  “有没有一种可能……昨晚太子妈真的去找了AAA建材王哥,嫌小孩捣乱,于是就被……”

  群里的猜测越来越离谱。

  这时,我的房门响了。

  太子妈声音比在五楼吵架时温柔许多。

  “王哥,群里那些人都乱说,我也没办法。”

  “我知道王哥肯定不是那样的人。”

  “但他们都欺负我!一个个都对我横眉冷对!王哥,你可要帮我啊!”

  “你陪我一起挨家问问吧,找到孩子,晚上我做饭给你吃?”

  听着越来越娇柔的语气,我站在门后没有出声。

  502在我搬进来时见过一面,虽然她第一眼将我认成了男生。

  但我一开口,她就知道我是姐妹。

  她私信问我要不要澄清一下。

  只要在群里开口说句话,他们就不会怀疑了。

  与此同时,太子妈敲门声越来越急切。

  “我听见里面有动静!开门呐!你一个大男人,帮帮我会怎样!”

  走廊里有脚步声响起,太子妈突然提高调门。

  “王哥!你不会不认账吧?!”

  “昨晚你亲口说你会对我们娘俩好!怎么现在连给我开门都不肯了?!”

  果然,这话被人听了去。

  群里出现了多出许多阴阳怪气的人。

  “搬来第一天就能跟人家搞到一起去,太子妈你是真饿了。”

  “你老公到底是死的活的?@龙太子妈”

  “……有人记得现在是小孩丢了吗?”

  我清了清嗓。

  这门看来是非开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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