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银行的危机

  哈尔斯回来以后,次日就是星期二。这一天将为死去的阿诺•阿姆斯特朗举行追悼会,而侦讯这一案件的日期被推迟到当周周六。不过,小阿姆斯特朗的葬礼具体事宜恐怕要等到他的家人从加州赶回来以后确定。我认为,小阿姆斯特朗的死亡不会让任何人感到遗憾,可他的死亡方式确实惹人同情,同时也让人质疑。他的葬礼事宜是他们的一个亲戚费兹太太负责安排的,我可以肯定这场葬礼非常简单仓促。考虑到托马斯和华生太太跟阿姆斯特朗一家的关系,我准许他们去镇上为死者致哀,但是,他们看起来不太乐意前往。

  这一天,哈尔斯大部分时间都跟杰姆逊刑警在一起。可他一直保持沉默,对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他一整天都显得局促不安。傍晚临近时,他和葛奇尔德进行了一次长谈。

  当天晚上,每个人都很安静。不过,我知道,异乎寻常的宁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征兆。葛奇尔德和哈尔斯两个孩子的脸上尽显阴沉苦恼之色。瓷器被打破的事情还是让丽蒂发现了!看来,要想隐瞒佣人这种事情,真的不太容易。因此我的心情也好不起来。晚上七点,瓦拉送来了午间到达的邮件和晚报。此时,我对报纸上的报道充满好奇。新闻报道的标题很长,我读了两次才理解里面的要旨。哈尔斯把《纪事报》翻开以后,不眨眼地看着报纸。

  顺着哈尔斯的目光,我看到了报纸上的标题:商人银行关门停业。

  “之前,你知道这件事吗?”我看着坐在桌子对面的哈尔斯,问道。

  “这是迟早的事。不过,这也太快了,实在是出乎意料。”

  “你也知道?”我转向葛奇尔德问道。

  “从贝利那里了解过一些情况。”葛奇尔德怯生生地说。接着,她紧张地向哈尔斯发问:“他的处境很不好,是吗?”

  我用轻蔑的语气说:“贝利!又是贝利!是你们帮助他逃脱的!你们的做法和你们的母亲太像了,瑞秋家族可不会做出这种糊涂事!我的两个宝贝,你们别忘了自己的全部财产都寄存在这家银行里呢!”

  葛奇尔德正想开口,哈尔斯就把她打断了,他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更糟的事情还在后面呢,贝利已经被抓了。”

  “什么?被抓到了?”葛奇尔德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把抓过哥哥手里的报纸,迅速瞥了一眼报纸上的标题后,把报纸揉搓成纸团,又绝望地将其抛掷在地面上。之后,便把脸埋在臂弯里,趴在桌子上放声大哭起来。

  哈尔斯也是脸色惨白,满是苦恼地捡起皱成一团的报纸,仔细地阅读起来。

  曾经,我特意保留了一份新闻剪报。现在,我只能回忆起最主要的情节:

  本周一下午,大约两三点钟的时候,商人银行正处于打烊之前的高峰期。就在这时,珍珠酿造公司的总裁——特拉特曼先生也来到了银行,他准备来银行清理一笔贷款。鉴于安全角度考虑,这位先生曾把三百张船运公司债券存进银行,总价值三十万美元。这位总裁先生走到办理贷款的柜台前,所有手续都完成后,银行职员去保险库取债券。

  特拉特曼先生体格庞大、神采奕奕,是一位和蔼的犹太商人,很有绅士风度。他吹着口哨不慌不忙地在一旁等待。谁知,那个银行职员一直没有出来。又过了好一会儿,那位职员找到助理出纳,随后,两个人神色匆匆地向保险库走去。十分钟之后,助理出纳员走出保险库,向特拉特曼先生走去,他面无血色,全身颤抖地告诉特拉特曼先生一个坏消息:银行把债券放错了地方,一时之间无法找到。次日一早,他才能前来领取债券,到那时,一切都会安排妥当。

  不过,特拉特曼先生这个商人很机灵,他不会满足于银行职员给出的似是而非的答案。很显然,他会一直等到银行给他一个满意的结果才离开。接着,他在半小时内分别跟商人银行三位董事通了电话。下午三点半,商人银行董事会召开紧急会议,经过一场激烈的讨论后,国家银行的一名检察官来银行取走了账册。至此,商人银行宣布自星期二停业。

  此外,新闻里还有如下报道:

  上周六,银行上午的营业时间一结束,出纳员杰克•贝利先生就离开了。当天下午,他给董事叶朗先生打电话请假。因为贝利先生在银行很受重视,叶朗先生尽管很是遗憾,还是批准了。从那时起,贝利先生一直行迹不明,直到周一晚上被警察逮捕。据悉,周六下午一点左右,这位先生曾在西部联合营业厅发了两份电报。周六晚上,他出现在绿林乡村俱乐部,行迹可疑。至于出走期间的行踪,他没有做出过多说明。据有关人士透露,贝利先生有望于本周二以重金被保释出狱。

  之后,报道里指出,在检察官看完账册之前,银行方面的官员不愿妄加评论。据调查,商人银行一共遗失一百二十五万张有价债券。最后,报道对这一事件进行了严厉的谴责,银行方面的管理和政府监管政策均受到了猛烈的抨击。

  这则报道的言外之意是,即便银行出纳员被逮捕也不见得能让事实真相大白天下。在此事之前,银行的次要员工为高层职员背黑锅的现象比比皆是。在将来的股市上,杰克•贝利恐怕是很难有翻身的机会。他被警方逮捕后,只说过一句话——“马上去找阿姆斯特朗先生。”这话立即被拍成电报,发到到正在西部度假的商人银行总裁那里。随后,阿姆斯特朗家族同行的年轻医生华克发过来一封回电,回电声称保罗•阿姆斯特朗重病在身,无法长途跋涉。

  以上就是周二晚餐前的全部事件进程。商人银行的现金兑付已经全部停止了,而杰克•贝利以破坏银行的正常运转的罪名被逮捕。远在加州的保罗•阿姆斯特朗身染重病,他唯一的儿子也在两天之前遭人枪杀。

  顿时,我陷入迷惑,脑子里混乱极了。两个孩子的财产全都打水漂了!尽管我手里的财产足够让他们分享了,可是,他们的钱平白无故就这样没有了,确实让人伤心。葛奇尔德更是可怜,我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她爱的人背负了挪用巨额公款的罪名,甚至还可能扯上更严重的罪行。在那一刻,我仿佛看到杰克•贝利因谋杀小阿姆斯特朗的罪名,正坐在电椅上。

  终于,葛奇尔德把头抬了起来,她看着桌子对面的哥哥问道:“他怎么能这么做?”看样子,她已经绝望,喃喃地说:“哈尔斯,你也不阻止他,他现在回头,跟自掘坟墓有什么分别?”

  哈尔斯目光坚定地看着窗外。他显然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

  许久以后,他开口说道:“葛奇尔德,他只能那么做!瑞秋姑姑,我上周六在绿林俱乐部遇到贝利的时候,他显得有些惊慌失措。现在没有贝利的准允,我无法说出原因。不过,我可以保证,他是清白的。事实上,葛奇尔德和我一直想给他帮忙,可总是力不从心。如果他确实犯了案,是不会再跑回来的。”

  说实话,我非常怀疑他话语的真实性。于是,我反问道:“起初,他为什么要离开呢?假如真是清白的,为何要在凌晨三点仓皇出逃?就算他现在回来了,也可能是逃不掉了,不是吗?”

  “这样说他不公平!你一点情况都不了解,却认定他有罪!”葛奇尔德气冲冲地站起来说道。

  “我至少知道一点,我们大家将损失一大笔钱。贝利先生如果真是无辜的,他应该站出来为自己证明。你们知道真相,还故意隐瞒,还能让我怎么想?”

  “瑞秋,你应该相信我们,贝利不会拿不义之财的,一毛钱都会拿。不出一两天时间,你就全明白了。”哈尔斯拍拍我的手说。

  “在事情得到证实之前,我不会相信人任何人。瑞秋家族的人,没有轻易相信别人的传统。”

  葛奇尔德站在距离窗户很远地方,突然,她转过身来。

  “哈尔斯,我们好像忘记了一点,只要债券在市面上出售,抓到盗贼不是很容易吗?”

  “没有这么简单。债券被人从保险库里取出以后,很可能就被拿到其他银行做贷款抵押了。那些债券大约可以换取百分之八十的现金。”哈尔斯笑了,那表情看上去有些自傲。

  “可这样做,照样会被人发现的。”

  “是的,一点没错。实话告诉你们,我敢肯定这件事情是保罗•阿姆斯特朗自己干的,他故意要弄垮自己的银行。我猜想他从中获利不少于一百万美元,他大概再也不会回来了。如今,我没有任何收入,比贫民还可怜。我再不敢奢望露易丝能嫁给我,也不忍心让她陪我忍受这种屈辱。我一想到自己的状况,简直快要疯了!”

  这个晚上,所有的事情都变得神秘莫测,即便是最普通的生活琐事似乎也存在玄机。佣人来餐厅请哈尔斯接电话时,我放下碗筷,不再假装吃晚餐。接完电话,他的脸色变了。

  托马斯走出晚餐室后,哈尔斯一脸凝重,郑重其事地说:“今天早上,保罗•阿姆斯特朗在加州去世了。不管他以前做过什么,不用承担任何法律责任了。”

  葛奇尔德的脸几乎变成青色,她绝望地说:“那就是说,唯一一个可以证明贝利清白的人不在了!”

  “还有一点,保罗•阿姆斯特朗先生再无法给自己辩解了,”我冷静地说,“到时候,你的杰克只要把你二十万美元的损失拿回来,放在我面前,我一定承认他的清白。”

  哈尔斯把手里的香烟扔掉,转身看着我说:“瑞秋,你怎么又说这些!假如那些钱真是他拿的,他自然会如数奉还;可他若是清白的,恐怕把他的全部资产加起来也抵不上那笔钱的十分之一,你要他拿什么还?只有女人才会做那种事情。”

  从我们的谈话开始起,葛奇尔德的脸色不停在改变,谈话开始是苍白而绝望,现在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把高挑的身躯挺得笔直,并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向下打量着坐在椅子上的我,眼神里带着年轻人惯用的轻蔑。

  她的话语字字句句像是在声讨。“瑞秋,你是我们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像母亲一样疼爱我们,信赖我们。现在,是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你作为我们唯一的亲人,居然置身事外。让我告诉你,杰克•贝利并不像你口中所说的那样,他品德高尚,是个为人诚实的君子。你还冤枉他!你——你——”

  “不要再说了!葛奇尔德!”哈尔斯把她的话打断了。

  她一下子在桌边跌坐下来,趴在餐桌上不管不顾地大哭起来。

  她丝毫不去讲什么形象,一边哭一边倾诉:“我真的很爱他!事情怎么发展成今天的样子了?我快支撑不下去了!”

  哈尔斯和我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她哭,丝毫帮不上忙。我原本应该过去安慰她的,可她刚才的言语实在让我伤心,而且我也看得出她的哀痛里夹杂着某种疏远和陌生的情愫。过了一会儿,她大概是哭累了,耸着肩低声抽泣起来。

  接下来,这孩子低着头,伸出双手向前摸索,喃喃地喊了一声:“瑞秋姑姑!”我马上在她身旁跪坐下来。这个可怜的孩子用双臂抱着我的脖子,脑袋埋在我的肩头。

  “你们别这样,这情景真叫我难受。”哈尔斯说完,用双臂把我们两个抱住。

  这次谈话过后,葛奇尔德的情绪好转了许多,很快又和往常一样了。尽管已经雨过天晴,可在这件事情上,我依然坚持原来的看法。只有许多事情被澄清后,我才可能对杰克•贝利这个人做出新的评价。关于这一点,哈尔斯和葛奇尔德这两个孩子很了解,他们也很清楚我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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