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波希米亚*丑闻4


  “这位诺顿先生显然是整个事件中的关键人物。他是个律师,这似乎使事情难办了些。他和艾德勒小姐究竟是什么关系呢?他每天来看她是为了什么呢?他们是工作中的委托关系?还是朋友?亦或是情人?如果艾德勒是他的委托人,那么这张照片很可能已经在他手中了;如果是女朋友,那么照片极有可能还在她自己手中。这个问题很重要,它直接决定我是继续在布丽枫尼府第调查还是去坦普尔的房子调查,这无疑扩大了我的侦查范围。也许你对我说的这些琐碎的细节感到不耐烦,可是如果你想了解情况的话,我就十分有必要告诉你我的一些困难。”
  “哦,我很有耐心地在听。”我回答道。
  正当我在心里思量各方面因素时,忽然看见一辆双轮马车停在艾德勒家门口,车里下来一位年轻男子。他长得很漂亮,皮肤很黑,鹰钩鼻子,留着一撇小胡子。很显然,这就是那位诺顿先生。他好像十分着急的样子,高喊着要车夫等他,接着就毫不拘束地进入到房子里。
他大概在屋里待了半个小时的样子。我从窗户外面看见他来回踱着步,双臂兴奋地挥舞着,好像在谈些什么。至于艾德勒小姐,我却什么也没看见。等他走出门来,我觉得他显得更加急迫了。他钻进马车,看着表,急切地向马车夫喊着:“快走!去摄政街葛罗斯.汉奇旅馆,然后再去埃基韦尔路的圣莫尼卡教堂。二十分钟之内能赶到就赏你半畿尼。”
  马车一下就跑开了。就在我犹豫是不是要跟去看看的时候,小巷里忽然冲出了一辆小巧的四轮马车。马车夫的衣服扣子只扣了一半,领带也是歪的,马具的金属箍的环扣也没套好。马车还没完全停好,艾德勒就从屋里疾奔出来,一下冲进车里。虽然只是一刹那,但是我还是要说她真是个漂亮的女士,她的容颜可以让全天下的男人都为之倾倒。
  “快,到圣莫尼卡教堂去,约翰。”她叫道,“如果你可以在二十分钟之内赶过去,我就给你半镑金币。”
  “你看,华生,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正当我考虑是追上去还是攀住车尾时,一辆出租马车恰好路过。尽管车夫对我付的少得可怜的车费一再犹豫,但是我可不管这些,在他反悔前就钻进了车里。“去圣莫尼卡教堂,”我说,“二十分钟之内赶到就多付你半镑金币。”当时是十一点三十五分,很显然,马上就会发生什么事情。
  马车夫把车赶得飞也似的。我这辈子也没坐过这么快的车。当我赶到时,之前的那两辆马车已经停在那里了。车前的马累得气喘吁吁的。我赶忙付了车钱跑进教堂里去。我发现教堂里除了这一对男女外还有一个穿着白色法衣的牧师正在对他们说些什么。这三个人围在圣坛前面。我装成像是偶尔来到教堂的无业游民那样,随意地走在通道上。让我吃惊的是,这三个人忽然齐刷刷地扭过脸来看着我。这时,格弗雷.诺顿向我飞奔而来。
  “感谢上帝!”他大喊着,“你来得真是时候!快来!”
  “怎么回事?”我问。
  “快来,伙计,快,只要耽误你三分钟,否则就不合法了。”
  “我被拉扯着拖上了圣坛,我甚至还不清楚自己站在哪里。我不自觉地答复着耳边出现的低语,证明着一些我毫不知情的事情。总之,就是让未婚的艾琳.艾德勒和单身的格弗雷.诺顿结为夫妻。很快一切就结束了,男女双方分别向我表示了感谢,牧师也对我微笑。说实话,我这一生再没有碰到过比这更荒谬的场景了。以至于我一想起这件事就难以自制地大笑起来。原来他们的结合因为没有证人而不合法,牧师拒绝给他们证婚,多亏我的出现才使得新郎官不至于去大街上现拉一位证人来。新娘子还送给我一镑金币呢,我得把它挂在表链上来纪念今天的遭遇。”
  “真是太令人意外了,”我说道,“后来呢?”
  “嗯,我觉得计划已经被破坏了,这对新人随时都会离开伦敦,于是我决定速战速决。他们从教堂分手后,各自回到自己原来的住所,我听到临别时她对他说:‘和平时一样,五点钟去公园。’随后他们就各自离开,于是我也开始安排自己的工作。”
  “什么工作?”
  “卤牛肉加啤酒,”他按了一下电铃回答道,“我忙了一整天还没吃过东西,今晚肯定还有很多工作。再说一句,华生,我需要你的帮助。”
  “这是我的荣幸。”
  “你不害怕触犯法律吗?”
  “当然不。”
  “也不怕可能会被捕?”
  “如果是为了崇高的目的。”
  “当然,这目的最是崇高不过的了。”
  “那好,那我就是你的伙伴。”
  “我早知道你是最靠得住的。”
  “你打算怎么做?”
  “等特纳太太端来食物我就向你解释。不过现在,”福尔摩斯转向桌上的简易食品,说,“请允许我边吃边说这事,毕竟时间紧迫。马上就要五点了,我们要在两个小时内赶过去。艾德勒小姐,哦不,是夫人,会在七点的时候乘车回家。我们一定要在她家与她照面。”
  “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就交给我。我已经有了全盘的部署。只有一点请你一定要听我的,那就是,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插手,一定不要,明白吗?”
  “那我什么都不做吗?”
  “什么都别做。即使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你也不要介入。因为这种不愉快会在我进入房间时结束的。大概四五分钟之后,你会看到起居室的窗户打开,你一定要在紧挨着窗户的地方守着。”
  “好。”
  “你一定要时刻注意我,我肯定想办法让你能看见我。”
  “好。”
  “你一看见我举手——就像这样——就把我给你的东西扔到屋子里,然后大喊‘着火了’。你明白了吗?”
“完全明白。”
  “没什么大不了的,”福尔摩斯拿出一只像雪茄一样的长卷筒说,“这是管道工常用的烟火筒,两头有盖儿,会自燃。你就负责保管这个。你一喊着火肯定会引来很多人救火,那样你就有时间走到街的另一端。十分钟之内我就去和你会合。我想你已经了解我所说的每一个字了,是吗?”
  “我不插手任何事情;挨着窗户盯紧你;看到你的手势就把烟火筒扔进去;再高喊着火了;最后去街的另一头等你。”
  “完全正确。”
  “没问题,你就看我的吧。”
  “太好了,华生,现在我又要为新角色做些准备了。”
他回到卧室去,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温和纯朴的新教牧师了。他戴着一顶宽大的黑色帽子,穿着松垮下垂的裤子,还系着一条白领带,那抹悲悯的微笑和那副仁慈专注的神情使得他足以媲美约翰.里尔先生①。福尔摩斯就是这样,一旦换了装束就连神态、性格、甚至灵魂都改变了。当他回归到研究案件的侦查家身份时,我会说,舞台失去了一位优秀的演员,科学界失去了一位天才的推理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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